其实写完以后才发现高叔叔跟泥杯的个性都被我设定的很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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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闷热难耐的蒸馏室裡走出来,老陈对着高掛天上的太阳,皱起了大大的眉头,长长伸了个懒腰,而后便倚在栏杆上,百般无聊地望着底下流水涓涓的延哲河。
习惯了四海为家的他,一时之间还颇不习惯忽然安定下来的生活,儘管在外流浪的每一天,心裡想的都是这个,乾净的衣服、熟悉的人们、规律的作息、固定的居所。
或者这就是所谓静极思动、动极思静的道理吧,这也是老陈的哥哥程波,认为他永远不会有安定下来一天的原因。
程波一直不赞同老陈四海飘盪的习性,在他的观念裡,应该要像其他人们一样,长住在漂流岛上,安分守己的过完一生,才是正途;不晓得假使知道了老陈来到潘达利亚,找到祖先发源的本家时,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会是讶异呢?还是不赞同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的老陈,忽地被底下传来的声音所打断!
"嘿!老陈!是我啊!我啊!"
老陈低头往下一看,便见到泥杯熟悉的宽厚笑脸,正举手向他招呼;这家伙还是跟平常一样,穿着一件沾满泥巴的上衣,脖子上披着一条汗巾,身后还有一拖车的酒桶。
"哇,伙计,怎么我才刚回风暴烈酒坊,你就来啦!消息可真灵通。"老陈立刻翻过栅栏
,宛如一阵清风般在空中滚了半圈,瀟洒的落在地上;他用力地拍拍泥杯的肩膀,哈哈笑道。
被拍着肩膀的泥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抓着自己的耳朵,露出靦腆的微笑,说道:
"不是啦,我今天只是、只是路过……而已……有人、有人说你在这儿,我就、就在这附近转了两、两圈。"
泥杯是个老实人,一紧张说话就开始吃螺丝,但这也没什么打紧,老陈微笑着点点头,指着他背后的一车酒桶继续说道:
"我见到你带了一些你自己酿的酒过来,是想在渴酒巷裡摆摊子吗?我帮你去和高叔叔讨个好位置吧。"
风暴烈酒坊作为四风峡一带歷史最古老的酒坊之一,在其周边自然也应运而生了许多与酿酒相关的產业,酒坊旁边的渴酒巷和饮酒路就是如此,匯集了贩卖啤酒、下酒菜、酒器、酒具的人群,还有许多外地的酿酒师会来这裡摆摊卖酒,因此,一个好的摊位是非常抢手的。
"呃,不是这样啦!我今天来,并不是想摆摊……"泥杯结结巴巴的,看上去是有些话想说,却又不敢说,正在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老陈体贴的没有打断他,只是投以鼓励的眼神,等着泥杯自己说出来。
"……你知道酒王大赛,对吧。"泥杯扭捏了半天,用眼尾悄悄看着老陈,试探性的问道。
"嗯,我知道,刚才我还和高叔叔说起这些呢,他正在準备参加比赛的酒,看上去颇为势在必得啊!"
"高先生也在準备酒王大赛吗?唉,那也是,他肯定是为了金牌在努力吧……这样、这样我还是不打扰他了,免得让他心烦……"听到老陈这么说,泥杯脸上露出感慨的神色,垂头丧气地说道,转身就想拉着自己那一拖车的酒桶回去。
"欸,你先别走啊!到底怎么回事嘛!你找高叔叔干嘛?我能帮上忙吗?"
老陈连忙一把拉住泥杯,着急地询问着,靦腆的泥杯还是吞吞吐吐的,不晓得该怎么说。
"你们挡在这而干嘛哪?大白天的,都没事干了吗?还让不让别人做生意啊?"
就在他俩拉锯不下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不悦声音,老陈转头一看,便见到高叔叔双手抱胸、满脸不耐的站在那儿,旁边还围了几个壮汉,似乎是来看热闹的。
"喔,高,你怎么下来啦?是这样的,我刚好在这儿遇见泥杯,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请你帮忙啊,你愿意拨点空听他说说看吗?"老陈一边拽着泥杯的后领不让他逃跑,一边对高叔叔这么说道,后者只是挑高了半边的眉毛,头微微仰起,哼了口气,说道:
"我很忙的,可没时间陪你们玩儿,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讲吧。"
"对啊,泥杯,有什么事情,快跟高先生说吧!"
一旁围观的路人也在旁边鼓动着,这让生性靦腆内向的泥杯感到很不好意思,低头小步走向高叔叔面前,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本来是想,请高先生替我做推荐的……你知道,就是、就是酒王大赛的新人赛……"
除了只允许最顶尖酿酒师参加的大赛以外,酿酒师协会也鼓励新人或是业餘高手提出自己的得意作品参赛,这就是他们举办新人赛的目的,当然,这也不是随便甚么人都能参加的,新人赛的限制资格为加入酿酒师公会未满叁年的会员,如果不具有酿酒师资格,则必须有一名公会的高阶会员推荐,才能参加新人赛。
泥杯是一名自宅酿酒师,并没有正式的酿酒师身分,以往也只是酿酿小酒以供自娱而已,直到老陈出现,事情才有了改变,因为老陈对他酿的酒大加讚赏,使得泥杯渐渐有了些自信,想了又想,便决定带着自己的自信佳作去报名酒王大赛。
然而,由于平素深居简出的关系,泥杯很少与外人接触,认识的酿酒师更是少得可怜,更别提具有高阶会员身分的人了,想来想去,也只有高叔叔而已,至少还有一面之缘,于是便厚着脸皮前来拜访了。
对于泥杯的做法,老陈抱持着鼓励的态度,他是真心觉得泥杯的酒很有特色,只是因为使用泥水酿造的关系才容易引人误解,本来就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向眾人证明一下自己。
正当他想拍一拍泥杯的肩膀,大声称讚他的时候,便见到前面高叔叔拉下脸来,眉毛一横,怒道:
"什么?就你弄得那些破泥巴水也想去参加酒王大赛?你脑子没问题吧!站在这裡都能闻到泥巴水的土味儿,你不是想臭死那些评审吧!……呸,还参加新人赛呢,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我、我……不是那样……"泥杯让高叔叔这么一骂,吓得直哆嗦,脸色发白,往后退了几步,光看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只让人联想到受惊的兔子,像是随时都会跳起来逃走一样。
"不是那样?那不然你是想要怎么样?哼,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啊?说的好听点叫做自宅酿酒师,其实不过就是个农夫,最多算是业餘水準,你还真以为,在閒暇之际偶尔调点饮料,就能当上酿酒师了吗?别笑掉我的大牙了。"
像是嫌刚才说的那番话还不够毒一样,高叔叔瞇着眼睛,毫不客气的道出自己心中对于自宅酿酒师的鄙夷,后面站的那一群人,竟然还真有几个点头,彷彿认同他所说的一样。
"是啊,无论如何,自宅酿酒师就是业餘的嘛!让他们跟专业的酿酒师同台竞技,太不成体统了。"
"那真的是用泥水酿的酒吗?也太噁心了吧!给那些年高德劭的长者们喝,会不会害评审们泻肚子啊!"
"自宅酿酒师还是乖乖待在自己家裡酿酒就好啦,跟别人出来比什么?"
在场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附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泥杯的头越来越低了,到最后,终于受不了这么多细细碎碎的难堪耳语,扭头便走……连他拖来的那一车自酿啤酒都管不上了。
站在一旁的老陈只能张大着嘴,愣愣地看着泥杯离他远去,想要开口挽留都来不及,更让他生气的是,旁边围观的人议论的更大声了起来,彷彿觉得泥杯逃走的行径是在从旁印证他们所说的那些无端指控。
老陈这回心裡是真的怒了,忍不住跳起来,一个鹤旋踢、往四面八方一扫,扫开这裡围观的路人们,有好几个下盘不稳的人还一屁股跌在地上,抚着屁股喊疼。
"够了!这裡没甚么热闹好看!快走、快走!"
看到一个武功高强的武僧板着脸这么兇霸霸的模样,恐怕没几个人还有胆量留下来争论的,更何况还有几个已经被先在地上的,更是一声都不敢吭,摀着屁股灰溜溜的逃走了。
很快的人就散了,现场只留下高叔叔,仍旧横着眉毛、双手抱胸,不愿意也不肯妥协的模样,活像是全世界一起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老陈忽然发现自己很可笑,他看着,却觉得心中盈满了陌生的空荡……就像是从不认识这个人一般。
可笑的是,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吃住都睡在一块儿,整天整夜谈论的都是酿酒,那时的他,是真心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知己,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血脉的知己、一个真正的……家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泥杯做错了什么吗?"
他无比艰难的开口这么问道,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要花尽他剩下的所有力气一般辛苦;没有什么事情比亲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被当眾侮辱,还要更让人气愤难平了,尤其那个带头的还是他的另一个重要的家人时,这种感觉,已经不光只是尷尬能形容的了。
"做错什么?你还不懂吗?他根本就不应该想参加酒王大赛的!根本就是个外行人,自我感觉良好而已,农夫就应该去做些农夫该做的事,要跟职业的酿酒师一较高低,想都别想。"
让老陈这样怒气冲冲的一瞪,高叔叔不但没有懦弱下来,反而抱着双臂,语气坚定的这么回呛,在他的观念,确实一点也没有把那些自宅酿酒师看在眼裡。
像高叔叔这样自歷史悠久的酿酒家族中成长的酿酒师,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自傲感,看不起那些农夫、车夫出身的自宅酿酒师,那是肯定的!试想看看每年公会举办酿酒师特考时那种万人廝杀的景况便能知晓了,想成为一名正式的酿酒师,那该有多难啊。
"新人赛原本举办的意义就是为了鼓励新任酿酒师嘛!我真不懂长老会怎么会想让那些根本不是酿酒师的农夫也来参与!太拉低大赛格调了……"高叔叔嘮嘮叨叨的囉唆个没完,显然他对这种状况有所不满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然而老陈听了,却还是面无表情,彻底显示出他的不赞同。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喝过他酿的酒吗?"老陈沉着一张脸,在高叔叔骂完以后,双手抱胸,沉声的、缓慢的这么问道,问的让高叔叔有一瞬间愣了一下,然而他还是很快反应了回来。
"那是用泥巴酿的酒欸!哪个心智正常的人想喝啊。"
"你既然没喝过,又怎么能批评呢?"
老陈不带任何成见的这样说着,严格上来讲,他也属于高叔叔心裡看不起的那班人,不管怎么说,他不是拥有潘达利亚酿酒师公会正式执照的酿酒师,但每个与他交流过的人,有谁会这么觉得呢?
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在高叔叔心裡,身分、名位,就非得看的这么重要呢?
"我还以为你是个对酒虔诚认真的人,看来是我想错了。"
嘆了一口气后,老陈拉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转身便走,他心裡还惦记着饱受伤害的泥杯,得赶快找到人才行。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指责我?!"后面的高叔叔愣了一会儿,见到老陈真的走了,连留下来跟他继续辩的意思都没有,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意,对那句批评,极不甘愿地反驳道:
"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口口声声说着要活出自我、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任性的选择了轻鬆的路去走,却从来不会想到被留下来必须要负责任的人,因此必须要牺牲什么?"
"我从生下来就被教育着一件事,要成为一位酿酒师、要重振风暴烈酒家族的荣耀,我的堂兄堂姊、表弟表妹们,那些理应要跟我一样肩负起这责任的人,一个个全都跑光了……只剩下我一个,带着这样的梦想继续往前走……"
他顿了一下,而后才以几近似咬牙切齿般的力道,这么说道:
"像你这样的人,又何曾想过我的立场呢?"
这番话,让老陈的步伐停了下来,感觉像是一根刺狠狠的扎进了心裡,让他想起还在漂流岛时,哥哥程波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不满;此时的心情,与当时的感受,那是多么相似啊!
的确,选择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那些人,是选择了相对来说比较轻鬆的人生的……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努力或者奋斗,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是自己甘愿的,不会有强迫、也不会有懊悔。
而那些生来必须负责任的人,就不是这样了,有可能他们一辈子就做一件事、一件他们并不一定愿意做的事……做到感知麻木,甚至为此付出许多许多,还未必有什么收穫。
那让老陈再次感觉了无地自容般的羞愧,或许就因为这样,他也并没有回头。
要说是走,或要说是逃,大概并没有什么差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