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我想告诉你的WOW故事:《面对》
2017-09-19 17:05:20 作者:雨 来源: 浏览次数:0
摘要:有没有想过,我想告诉你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我这个作者又有什么话想对你说?这会是一个奇幻包装的恋爱言情故事吗?还是一个少年英雄的屠龙斩魔历险?
前言:
你点进来了,你点进了这个讨论串。
在开始小说之前,有没有想过,我想告诉你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我这个作者又有什么话想对你说?这会是一个奇幻包装的恋爱言情故事吗?还是一个少年英雄的屠龙斩魔历险?
当然这些都很有趣,但我想尝试其他一些不同的东西,作者嘛,总会想试不同的路。
我先在这里卖个关子,不直接告诉你将会看到的是什么,但我可以保证,它确实有些地方是不同的。
这算是一篇我写得既痛苦又激动的小说,它改变了我,又或者改变了的我写出了它。我希望到最后的最后,它同样能为你带来一点什么美好的事物,一个美好的记忆。
另外,如果你看完后,觉得写得好,想更多人看到,请给它一些回文和GP。这对我并没有实质的好处,但却可以给其他还没看过的读者一个也看到的机会,不然它在这个每天流量九十万的游戏版,会消失得很快。
就这样了,碎碎念完毕,看小说吧。
●00●
以下我要说一个故事,我的故事。
“这是有关什么的故事?”你不禁问。
在回答你问题之前,我先提出另一个问题。
你觉得是活着的人,死去的人,还是半死不活的人最悲伤?
“这是什么怪问题?”你笑了,不懂回答的你只能选择微笑。
这故事里有两个人,第一个人早点死掉应该比较好,另一人能活得很好却选择了死亡。
“那你是谁?故事其中一个人吗?”你又问。
我没说话,抽一口烟,微笑了。
有很多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好像这个。
现实可以是一种很假像,很脆弱的东西,刹那间就消失了。古人有一句成语叫“镜花水月”,就是形容这种虚假。
可是,至少它还有镜也有水,是真实存在的物体:有时候,“现实”可以连这些都没有。
例如网路游戏就是这样子。
我有一个名字,陈子彻,当我在那个电脑虚拟世界里面时,那是我唯一的,剩下的“真实”。
那游戏的出现,某方面很新颖先进,人们并不是坐在电脑前打着键盘,而是在家里戴上特制头套合上双眼,五到十分钟后,就会在那个刀剑魔法的幻想世界里。你会看得到里面的彩虹,摸得到地上泥土,呼吸到晨间空气,听到森林鸟鸣。你敢的话,拿刀子戳自己大腿,还会觉得痛,看到鲜血涌出来。当然,真实躯体还在你家里,一切好端端的。
但另一方面它又很老套掉牙,大家都看过很多科幻故事,进入另一个虚拟世界,早已被人认为是科技进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了,这又有什么稀奇古怪?
这想法是错的,而且错得离谱。
如果知道后来的真相,如果知道这根本不是个游戏,我不会进去的。
任何人都不可能会。
●01●
那虚拟世界世界很大,自然有很多人。人又分成两种。
第一种叫“玩家”,是来自现实世界的平常人类。第二种叫“居民”,就是一直活在游戏世界里面的众生。当游戏被设计创造出来,变成真实时,他们也同时出现了。
“居民”是普通人,他们就是人类在现实世界的倒影──生老病死,痛苦快乐,欢欣绝望,成功失败。
本来玩家也是一样的,只是游戏推出市面前一刹,设计者下了一个决定。
就是把每个玩家都变成超人。
他们只要锻练身体一天,就有居民做三年艰苦修行的成果。身手动作快如闪电,敌人再急速的挥剑,在他们眼中也像电影慢镜般缓慢。再复杂冗长的魔法语言,手势,也能毫不费劲全记在心里,运用自如。
玩家是游戏世界的精英贵族,拥有全部条件的天才。无需经过像居民那种漫长努力,成果就在眼前。
玩家甚至可以请求电脑,也就是游戏管理者(Game Master 简称GM),把他们本来脸容身体改变。于是男变成俊男,女变成美女。
而且他们也不会衰老,更不会死亡。即使意外死了,游戏系统也会给他们一个新的健康身体,重新复活。继续享受这种优越胜利的人生。
就如设计者估计那样,这游戏大受欢迎,无数玩家每天涌入。
于是生命就不公平地,分成两级。生下来就注定要当胜利者的玩家,和其他经过挣扎努力还是一事无成的居民。
玩家看不起居民,而居民也敌视对方,所以居民与玩家之间,绝少沟通,更难建立起什么真正友谊。
不过任何事情总会有例外的,好像露依和阿彻。
露依是个居民,如果她活在现实,她可能是研究生态平衡的科学家。但在那个虚拟网路幻想中,她却是维持万物秩序的德鲁依魔法师,看的是天象,感觉到是大自然的气息,跟动物为伍。
阿彻是玩家,是个剑术高强的战士,当然他现实中另有身份。
多年前某次偶遇,让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变成朋友。虽然近年不常见面,他们还是有著书信往来。
对阿彻来说,是手上这封信开始了后来所有事情。
摺好的信纸被打开,里面的故事也由此刻开展。
信纸是平平无奇的白纸,干净雪白,上面字迹端正秀丽,出自女子手笔。
这封露依写给阿彻的信,短短几行,谈到近况日常,琐事杂项,还有一些关心慰问,但在结尾处,她却拜托对方帮忙一件事,一个相当离奇的要求。
它离奇之处不在于内容,而在于露依拜托的对像──他自己──可算是全世界最不适合干这种事的人。
阿彻坐在码头上,默默看着手上那张被海风微微吹起的信纸,又看看眼前无尽青蓝的天边海洋,叹了口气。
这时,天边角落一只麻雀小鸟,沿着空气滑翔,轻巧降落在自己身后五公尺地方。它身上喷出一堆浓烟,把自己重重罩住。烟散开后,麻雀不见了。却变成一名年约二十七,八岁的高挑女子。
“阿彻,我的信你收到了吗?”女子皮肤微蓝,眼睛大大,鼻梁幼细挺直,一头长发。两耳戴着圆形大耳环,嘴角有两颗小小的尖牙,赤着两足,身上粗布长裙,挂着颜色鲜艳的不同纹饰,绳索,符咒,装扮像原始部族中那些下降头,祈福请神的巫师。
“你说呢?可以当没收到吗?”阿彻没回头看,只对身后的她扬了扬手上的信。
她抿嘴一笑,坐在他旁边。“我有点不放心,所以亲自来一次。依你的个性可能把信丢掉,骗我说寄失了。”
“我的个性可没那么坏......只是......露依,你认识我那么久了,真的觉得我这种人,会是这件事的适合人选吗?”阿彻苦笑,摇头叹了口气。“你根本是在为难我。”
“你算是那种人啊?让我仔细想想。”露依敲敲自己的头,作出一个沉思的样子。
阿彻是个冲动又简单的人。
怎样的冲动和简单?如果一个问题可以简单地用拳头解决,他不会复杂到用说话。
“和平与沟通??我当然喜欢了,”他会瞪大眼说,“所以才要把剑架在敌人颈上,迫对方更热爱和平,跪下来求你跟他沟通。”
“拳打脚踢膝顶头撞”之类在阿彻眼中也不是暴力,而是一种......让对方重新把说话讲一遍的手段,通常这样子之后,对方再把话讲一遍时,内容往往令他感到非常满意。
“不合适,”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绝对不合适。”
“那你还要我做这种事?”他拔出腰间长剑,递给露依。“为何要这样整治我?你用它在我颈上划一下,给我个痛快还比较好。”
“嘻嘻,别这样,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露依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要保护的那个人,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玩家。”
“玩家?你怎认识的?我从没听说过。”阿彻心中一凛。“我也很久没再遇上其他玩家了。”
“所以才需要你,她或许同时会拜托你一件事,而那事......这世上很可能只有你才能办到。”
“不会吧?她自己不是玩家吗?有什么做不到?”
“其实我已说太多了,”露依困扰地摇摇头,“详情还是请她本人亲自解说吧。你照她的说话去做就好。”手掌温柔拍拍他手背。“我不认识任何人有足够能力处理这事,所以唯有请求你。”
阿彻脸上红了红。“别说这种客气话,大家是朋友,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只是我不懂,除非敌人是一大群玩家,不然还怕什么?你调派手下去保护她就好啦。”
“不行的,她的困难是我所有军队加起来都帮不了。”
“奥格玛的二十万狼骑兵团都做不到?”
“做不到。”
“好吧,我扛下来了。我不知道她有什么麻烦,”他胆大豪气地笑了。“但如果所有军队加起来都做不到的话,我倒想挑战看看。”
谈完正事,两人慢慢把话题转到各自的生活上。
“我要结婚了。”露依幸福甜蜜的微笑。“婚期大约是今年的十二月。爸爸说要把婚礼弄得很盛大,要几十年后人们仍会记得,仍会谈起这天。”
“跟那一个?”他故意问。
“别说得我好像有很多个未婚夫似的。”她扁扁嘴,“自然是他了。”
“哈多尔吗?我当天也要来凑热闹。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可是......总觉得会看不到你。”
“怎可能?你的婚事是头等大事,我答应你,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会来的。”阿彻不信地摇摇头。(最后他发现,即使自己可以上刀山下油锅,却无法再做到这个承诺了)
“对了,阿彻,你在神界的生活好吗?”露依把阿彻当成是行走在大地的半人半神来看待,所以他的现实世界,她却叫“天上的神界”。
“近来有回去一次,还不是一样无聊。就是上学测验,回家做功课。”
“我们相识有十年了吧?你还没高中毕业吗?”
“那边时间跟这里不一样。我在这里待再久,回去还是在相同的一天。”他向大海吐了吐口水。“不过我倒想现实世界快点过去,我又被老师罚站了,总是针对我,说我课文背不好。”
“呼,能叫阿彻这么大勇大能的英雄罚站的人,一定不简单,你老师难道是宇宙的主神吗?”她有点惊讶。
“哈哈,他只是个爱说之乎者也的糟老头子而已。你忘了吗?在现实世界,我和其他玩家都没有能力的,不会魔法,不会像闪电一样快速的剑术,只是普通人。”
“但你们有不用马拉动就能自己前进的马车,也有神奇的魔法盒子,有很多小人住在里面。”
“那叫汽车和电视机。”他笑了。“另外,现实中还有几件事想跟你说说的。”
“又是那几件吗?打球扭伤脚,两个朋友因小事吵架,还有收到邻班女同学的情信。”
“我跟你讲过了?什么时候的事?还是你学会了读心术?”
“你几乎每次从神界回来,都跟我重覆讲这几件事,你没留意吗?”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阿彻。“又是因为神界的时间没流动过吗?”
“或许吧......看来我真有点发昏,完全不记得有讲过。”阿彻尴尬地笑笑。“可能睡不好,近来睡觉都做梦,有人快要死的梦。”
“梦到什么?”
“很古怪,我梦到......”他站起来,看着远方。“船到了,要跟我来,和你朋友打个招呼吗?”
“不,我看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她显得犹疑。
“为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见一下很正常吧?还是有什么奇怪原因?”
“你很多问题啊。”
“只因为你都神秘兮兮。”
“问题,问题。我们的生命都拥有太多问题,但总是太缺少答案了。”露依抬头默默遥望远方,身边涌出一阵浓烟,把自己层层包住。她又变回麻雀了。阿彻并没有挽留,只看着变成小鸟的她,在澄蓝天边勾划出一条完美曲线,然后往东南──也就是奥格玛──方向笔直的飞。
每个人记忆里,总有些东西已忘记,也有些东西还清楚记得。例如阿彻已无法记起他和露依是怎样变成好朋友,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曾在心里偷偷仰慕喜欢过这位俏丽,温柔的女生。但他仍记住大家──哈多尔不久也加入──的共同历险时光。那时自己仍对冒险生活充满好奇兴奋,出入大小藏宝洞穴,废弃宫殿,远古遗迹,三人出生入死,同渡患难。哈多尔后来成为奥格玛王国某公爵,公务繁忙分身不暇,露依一直很喜欢他,所以也陪伴在侧。共同探险寻宝的日子,阿彻以为会时间会永远停留的美好日子,也悄悄没有了,无疾而终了,只剩下这些遥远,昏黄的回忆。
另一样永远记住的东西──当时他却不知会永远记住的──就是那天的一切一切;那包括她消失在其中,蓝得叫眼睛发痛的晴空,这个海鸥飞翔,潮水朝夕拍岸的长滩码头,还有她微微掀起的嘴唇,飘动的柔和长发等等......会记住倒不是因为它们奇特古怪,而只因一个单纯理由。
那理由就是,当阿彻事后回看,原来这天跟他和他朋友永别的那天,是多么的接近,近得无法呼吸,近得好像连悲伤难受,痛苦感触都来不及。
●02●
船上。
船是一艘破旧的木制帆船,阿彻挤在上上落落的乘客中间,抓住一个用毛巾洗刷甲板的水手,问:“这是从米奈希尔港驶来的船吗?船上有没有一位年轻女人?”
很不幸,水手却是一个刚赌输钱的水手,情绪恶劣的他正想找人发泄:“女人?关我屁事?还在你眼长在屁股上?自己不会找唷?”
“老兄,不用那么心浮气躁的,”阿彻亲热地搂着他肩头把他拉到一旁,像好兄弟般笑嘻嘻说话:“你选一个,第一是告诉我她在那,然后我让你自己乖乖继续洗:第二是我帮你洗──我抓住你头发,把你的帅脸当成是毛巾,在甲板上拖来拖去──我敢保证事后船会干净得连船长都认不出来──我拖到觉得无聊不好玩了,会再给你一个机会讲出这女人的位置。你喜欢前者还是后者?”
水手从那忽然变得像钢铁般坚硬,快要把自己肩骨捏碎的手掌中知道,这人不是说笑的。于是赌输钱的晦气水手立刻又变成痛得冷汗直冒,满脸堆欢的水手,回答:“大爷想问什么,小的都很乐意讲出来。”
“我要知道一个人在不在船上,她名字叫李影瞳……又或者叫小瞳。”
“啊啊,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位高贵的小姐就在餐室。”水手现在已进化成充满服务精神的热心水手,热情得像在兢逐“航海业最佳服务态度奖”的奖杯──如果世上真有这鬼东西的话。
阿彻甩开水手后,往船舱方向走。
船舱狭窄,走廊阴暗,脚下发霉木板吱呀作响,空气都是潮湿海水味道。在尽头有一道门,他微微推开,探头进去。
他的目标很好找,已过了吃午饭时间,晚餐又嫌太早,这里只有一个人。
一张陈旧木桌前,有位身材瘦削娇小的年轻女生伏在上面,醉眼乜斜看着自己,嘻嘻傻笑:“你也要喝吗?这兰姆酒味道很好。”面前横七八竖放了不少酒杯。
阿彻不以为然摇摇头,问:“你就是信中说的那个小瞳,对不对?”她依旧嘻嘻笑,不停打嗝:“我不是小瞳,难道你才是吗?嗝......这是什么幻想世界,喝酒真的会醉,嗝......”
阿彻拿出信纸,一字一字的念:“请阿彻你跟着她去四处游山玩水,沿途保护她的安全。”他抬起头,看着她道:“我不知你真正目的地在那里,也不懂为何找我这种不会应付女人的人来保护你。但事情既已决定了,我希望沿途都安安全全,你也别做愚蠢或危险的事。还有,”阿彻决定先来个下马威,这样才能把她管得贴贴服服,不乱生事,“还有你背后一堆大包小包的是什么?你是搬家还是怎样?无用的东西给我丢掉。”
“什么?丢掉?不行,都很重要的!”她对阿彻冷漠态度完全不以为忤,两手按住行李,好像他就要来抢似的。“你不懂女生都有很多必要的东西吗?”
“那好吧,只扔掉不必要的。”
“全部都是必要的,非.常.必.要。”
“很好,”他捡起一堆二堆行李,扭头就走。“走吧,今天我帮你拿,明天开始,东西全部你自己拿。”
走出船舱,就是晴朗天空。下船后,她却停住脚步。
“头好昏,休息一下好吗?”那女生找个能靠背的码头木桶堆前坐下来,捂住脸。
“酒醉很不舒服?”
“有一点。”
“不会喝酒的人就别喝。”阿彻心软了。
“嘻嘻,下次请在人家喝酒之前说,别在事后碎碎念。”过一会,她揉揉眼。“我好些了,扶我一把,我想去旅馆睡睡......嗝”伸出了纤幼的手掌,让阿彻握着轻轻一拉。
这种形容有点叫他害臊,但触摸到这女生的手时,阿彻却像触电一般,内心不住悸动颤抖──这种忽然的情绪他无法理性解释,只感到她手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自己手臂直通心脏,快要叫他想起,回忆起什么,但他茫茫然的,不懂那是啥。
他忍不住看着她脸。
脸孔苍白缺乏血色,但两颊却泛起醉意红晕。嘴唇柔软鲜嫩,眼睫毛修长,鼻子幼幼的,长发垂肩。身穿黑白横条的长袖针织衫,白色碎花及膝裙,矮跟系带凉鞋。
“你的衣服......”
“怎样?好看吗?”她转一了圈。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阿彻又大摇其头。“这是中古世界好不好?进来之前,你没跟GM要符合时代的衣着吗?例如灰布长袍之类。”
“有啊,但我不爱穿,一点也不漂亮。”
“好吧,随你喜欢。但......”他抬眼默默看着她眼睛。就如她名字一样,最吸引阿彻注意的,却是她黑白分明的瞳孔,灵动流盼,在眼眸深处似有什么在闪动,像会把人迷住似的无法把视线移开。
“阿彻先生......”她语声温柔。
“怎样?”
“可以不一直盯着我的脸吗?”
阿彻脸在发红,慌忙把目光移开:“不......我......你......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你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
她愣了愣,然后喃喃自语:“天啊,老天,拜托。”
“又怎了?”
“那个,”轻轻拍了拍他肩头。“如果你想搭讪我,找话题,我不介意。但能不用这种几万年前的开场白呢?这句太旧了吧。”
“不不!!我......我真的觉得好像见过呀!!”阿彻脸顿涨成紫红色。
“不过呢,”她绕着阿彻转一圈,轻咬指甲在观察。“肌肉挺结实的,应该合资格当我的佣人和保镖。”
他脸开始扭曲,嘴角一翘,讽刺地干笑:“我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谁的佣人和保镖。”
“现在你知道了,你就是我的佣人保镖,要帮我背东西,有危险时要懂得主动冲上去帮我挡着,”她手反在背后,仔细打量着他脸孔,轻咬嘴唇:“样子也算是不过不失,我给七十分。如果表现良好,回到现实世界,我会考虑一下要不要给你我的手机号码。”
“我不想理你了,你自己照顾自己吧。”他扭头就走。
“喂!喂!你怎可以这样,等等我!”她气喘吁吁追上去,两手勉力拉着的一堆行李在地上吋吋拖行,“你答应过露依要照顾我的!”
“我有说吗?早忘记了,我只是个记性不好又爱搭讪的无聊男人。”他走得更远。
看到他没停下来的意思,小瞳忽坐在地上,两手捂住脸,大声道:“是,我知道,我很麻烦很讨人厌。没人会喜欢我!唯有自己孤独一个人在荒野乱走,然后遇上强盗之类,被他们一刀杀了。”说到后来,已语带哭音。
阿彻心里一软,回到她身旁蹲下来,安慰道:“不会啦,我会保护你的。”
她低头按住脸,一直哭泣:“你才不会,那时候我一定又惹你生气,跟着你自己走了,然后遗下我一个,不巧又遇上那些强盗抢匪什么的......搞不好在杀之前,他们还会撕破我的衣服,然后......然后......”
阿彻脸红到去耳根子,大声道:“好好,我向你起誓,怎样也绝不会扔下你的,可以放心了吧。”
“真的?”小瞳霍地抬头看着他,眼睛兴奋又明亮闪闪,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阿彻立刻发现自己被欺骗了,站起来转身就走,“说话收回,当我没讲过。”
小瞳却用两手抓抱住他一条大腿,不让他离开,“不行,你已发誓了。做人不守诺言,你是那门子的战士?”她对周围大喊:“来人呀,大家快来看呀,看看这个说话不算数,所谓战士的人呀......来人呀。”
“好好”阿彻慌忙伸手掩住她嘴,“别再那么丢脸好吗?我会守承诺,好吗?但你也要听我话,别乱招惹危险。”
“OK!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千万别扔下我,我很乖很听话的。”她两手垂在身前,像个上台演讲的小学生般,鞠了一躬,“以后还请阿彻大爷你多多指教。”
阿彻悲哀地叹口气,把她行李全背在后背,“走吧,我先带你去旅馆。”
●03●
“这小镇叫什么名字?”小瞳跟着阿彻,沿着一道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慢慢走,两边是树木,低矮简单的两三层平房。
“奥伯丁。至少在夜精灵失踪之前,他们都这样叫这小镇。”
“失踪?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想听这里的故事?
嗯,想。
但听完后,晚上会睡不着觉,还是要听?
呵,不会的,你说吧。
城镇被叫做城镇,是因为有人住在里面。没有人在的城市,即使建筑依旧耸立,阳光仍然普照,一切却变了样子。我们叫它做废墟。而奥伯丁从城镇变成废墟,只用了一天时间。
传说中的夜精灵有尖耳朵,蓝眼睛,讲发音奇特的语言,但没有人类看过他们,至少仍在世的人类没有一个看过。
许多许多年之前,可能是一百年,又或者几百年之前,第一个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是往来人类村庄和这城镇的行商。他感到不对劲,不是他看到什么,而是没有看到什么。
那天很安静,或许安静也是太温和的形容词了,那简直像坟场般的一片死寂。没有鸟叫没有虫鸣,从城门走到城中心,看不到一个人。镇上一点异常都没有,房屋没有损毁,树木没有倾倒。甚至走进屋里,会看到桌上有喝到一半的红茶,仿似人只是暂时走开一下似的。
走遍全镇,也没有人,窗子打开,门户随风轻轻摇晃。
三个月后,人们发现曾经盛极一时的夜精灵族,就在一夜之间从整个世界完全消失掉。不单奥伯丁,从达纳苏斯到阿斯特籣纳,从菲拉斯到萨籣纳尔,从此没人再见过半个夜精灵。
即使事情是多怪异也好,奥伯丁附近的农夫村民却没有花太多心神去研究原因──他们已有太多自己的问题了。连年的战乱,饥荒天灾已迫使他们喘不过气来。渐渐,这死城被失去家园土地,流离失所的人类难民所占据,各处筑起自己简陋的屋子,砍伐森林,开垦田地,他们是第二代居民,安居乐业。
当时无人会猜到,他们其实并不是唯一的居民,还有些“东西”一直在那里。
不知道是那个村民首先发现的,每到半夜,在寂静空气中,会飘来一阵阵若有似无,轻微得像低语的说话声,好像有人在互相讲话。仔细的听,却完全不知在讲什么。话声中夹杂了嘻笑,打闹碰撞声,叹气,哭泣。
然后有村民陆续的神秘消失,有时一年几个,有时候几年才一个。起初只有小孩,后来也包括大人。失踪的过程千篇一律,就是忽然毫无预警地,那人半夜醒来,不发一言一语,两眼发直,看见认识的居民也不打招呼,独自走向镇外的森林深处,永远失去踪影。
说他们自此失去踪影也不准确,因为有不少村民──例如狩猎维生的猎人──都声称在森林中看过他们。
即使失踪了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那些人好像跟失踪时候差不多。小孩没有长大,大人也没有衰老。他们有时候独自一个站在远处看着猎人,有时候却三五成群,像木雕一样平排站着,不说话,不作声。
其实他们是不是看着自己,猎人也不敢肯定。因为那些人并没有眼珠,眼眶中间黑漆漆空无一物。有时他们会对着猎人笑,嘴巴张开,里面没有舌头,牙齿,只有黑暗,什么都看不到的黑暗。有经验的猎人都会装作看不到,快步离开。
“的摩,丹开斯望,豪南康规尔。”不止一个村民半夜在镇上走动时,听到身后冒出这句完全不知在讲什么的话。讲话的人声音柔软动听,似是个年轻女人。但闹鬼的传闻太盛了,他们都不敢回头看,急急跑走。
的摩,丹开斯望,豪南康规尔。
到访调查的学者收集各村民的口供,反覆研究,推断那应是古精灵语,翻译成人类语言的意思是
“请问你能回头看看我的脸吗?”
你问我有没有村民曾经真的回头看看?没有,至少能回来把经历讲出的村民,没有一个选择回头。
●04●
“真恐怖,”小瞳靠得越来越近。“这一切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又或者只是村民用来吓走想侵略这土地的外来者的谎言。”阿彻指了指前面,“到了,我们的旅馆,我一直也住在这。”
推门进去,首先嗅到的是面包香气。天顶垂吊着一个圆木架,上面插满了手臂粗幼的大蜡烛,把四处照得一片明亮温暖。木架下有几张木桌,放了酒杯,碗碟和盘子。
阿彻走到火炉壁旁边的柜台前,对台后的旅馆老板说:“请为这小姐准备一个房间。”
老板五十多岁,身型肥胖,秃头,笑容可掬,搓搓手答道:“非常欢迎。”拿出一本沉重陈旧,似是帐本的东西,翻了翻,问:“名 子?”
“小瞳。”
“全名?”
“李影瞳。”
老板霍地抬起头,脸色刷白,“这个......我必须通知警卫了。”
“怎了?”阿彻问。
“你进来之前,我刚收到暴风城警卫送来的这个。”老板把一张纸递给他。
这是一级紧急通缉命令。
李影瞳。女性。年龄不详,但不会超过三十岁。人类。外型不详,据称长发,瘦削身材。
如有任何人士发现此疑犯之踪影,请立刻联络当地的警卫队。
阿彻反覆检查通缉传单,看着它右下角,道:“这是军情七处马库斯处长的印章,是真货。”
“那......我要被抓走吗?”
“我跟他有点交情。他有点阴沉,却是个讲道理的人。奇怪了,怎会抓一个小女生。”阿彻转头对老板道:“这人只是碰巧同名同姓。不可能是警卫要找的人。”
“我看不会那么巧吧......”老板有点怯懦。
“如果你敢通风报信的话,”其实阿彻也没把握是不是真的弄错,以策万全,决定恫吓一下,“明天奥伯丁居民会发现他们奉公守法又可敬的旅馆老板的尸体,被人倒吊在树上晃来晃去。好了,现在快给我准备一个房间。”
“知情不报再加上窝藏罪犯,我一定会被处死的!”老板脸孔缩作一团,急得快要哭了。
“有点脑筋好不好??,”阿彻指着小瞳,“你看她这像个罪犯吗?!”
怎知老板回答:“像呀......她一身奇装异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谁一看都知道不会是好人......”
阿彻得气往上冲,眼像要喷出火来,一手扯住老板的衣领,吼道:“你说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现在就先把你打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正要挥拳,却感到衬衣在背后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回头看见小瞳正怯怯伸出手,轻拉住自己衣摆一角。她声音低低嚅嚅的:“阿彻,你别这么冲动......不要打人嘛,来嘛。”像是央求他听从自己说话似的,又轻轻拉了一下。
阿彻扯住衣领的手不禁松开了,小瞳走在老板跟前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他把你吓坏了,我不会住在这,你不用害怕......只是,”她向窗外渐渐变黑的天空看了一眼,“只是......时间已经不早了......能睡在旅馆门前吗?我答应你明天就会走的。”
“这恐怕......”老板沉吟道。
阿彻平静地摇摇头,“请你快拒绝她吧,那我就有籍口打碎你的下巴了。”
老板连忙改口:“这恐怕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他回头时,小瞳已拖着她的行李,默默地往门的方向走。
“这真的没问题吗?你睡这里不怕危险吗?”阿彻跟小瞳两人坐在门前石阶上,他看着她低头把玩手指。
“当然没有问题啦!你把我看成普通女生吗?我是一位法力强大的牧师!”她开朗的笑,从行李中拿出一本书刊杂志翻来翻去,“这是我从现实世界带来的游戏攻略,有牧师这职业的能力介绍......”像个被老师叫起来背诵课文的学生般,小瞳呆板地一字一字念道:“牧师是一个可攻可守的强大职业,除懂得最优秀的治疗魔法外,还会使用心灵震爆,暗言术痛,心灵尖啸,心灵控制等厉害法术......”念到这里,她转头问:“什么是心灵控制?”
“就是像催眠之类的东西,可以叫人做任何事。”阿彻叹口气,“还有,你以为‘法力强大的牧师’是从树上忽然长出来的吗?即使你是玩家,也至少要经过一个月的艰苦训练。”
小瞳只留意他说话的前半,一脸天真欣喜,“是催眠唷,牧师好厉害啊......不对,应该说是我好厉害啊,那我还怕什么啊?”
阿彻摇摇头,转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为什么暴风城王国要通缉你?”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连暴风城在那里都不知道。”她低头又变沉郁了。“我什么都没做过,才刚刚进入游戏不久......”
“马库斯是很难缠又麻烦的对手,他负责暴风城王国的间谍,暗杀,破坏等见不得光的工作,为安全计,从现在起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他站起来,“今天我们早点休息,明天我会再好好‘说服’一下老板,直到他肯跪下来哀求你住他旅馆最好的房间。”
“阿彻!”她语气带着责备,“那老板很可怜的,别再欺负他了,我什么都不需要,睡路边就路边。”
“倔强嘴硬的女人。”他丢下这句就走了,回去自己的旅馆房间。
天黑。
在漆黑寂静之中,阿彻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无法入睡,站起来打开窗廉一角,偷看她。
小瞳把衣服杂物铺在地上当成是床,像虾子般瑟缩睡在上面。晚上天气变冷,她翻来翻去睡不安稳。
在昏黄街灯映照下,远处的她细小柔弱,突然叫阿彻有些难过。那一个女生要睡在路边都不可能好受的,之前的开朗天真,他想或许只是伪装吧。
小瞳也真的不好受,但她睡不着的原因却跟要睡大门口和天气寒冷等等无关,而只因内心一个秘密,一件必须做的事,一个长久日思夜想的愿望。
在那一天,命运转捩点的那天,她心痛得像要被撕碎,自此她哭过无数遍,泪水都快要流尽。现在愿望终有达成的可能,一切还有希望......即使路途还遥远,但已叫她异常激动,无法成眠。
这时,身后大门被慢慢推开,小瞳反过身来,揉了揉还没有适应强光的眼,阿彻高大的身影就在自己前面。他欲言又止站了好一会,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坐在旁边。
小瞳等了一会,看他没作声,就开口问:“你......想问我被通缉的原因?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的。”他摇头。
“那,你想告诉我晚上别乱跑吗?我不会的。”
“也不是。”摇头。
“你忽然要知道我跟露依怎样认识吗?”
“不,”继续摇头。“我......我只是想问问你冷不冷?”刹那间脸又红了。
她微笑了,“只是这个吗......有一点。”
“我不能看着一个小女生在外面受寒受冷,”阿彻看着别处。“自己却安稳睡在里面。”
“倔强嘴硬的女人现在又变成小女生了?”
“好了够了。别把那句放在心上好吗?来我房间睡吧。”他连忙补充:“我意思是,我睡在这里,你睡在我的房间。”
小瞳被逗得笑了,瞪了他一眼,“我也没想过你在提议睡在同一张床......不过,”她皱眉,“不过老板会肯吗?”
“他不肯也得肯,再者现在窝藏罪犯的人是我,不是他。”他抬起她的行李,道:“走吧。”
安顿好后,阿彻推门出去,“有事情就叫我。”
旅馆房间温暖多了,小瞳抱着枕头侧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注视着黑暗。未几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阿彻曾经用来偷看自己的窗廉角落,默默望着门前的他,眼眸变得湿润。
阿彻睡不着觉,坐在石阶上,低头沉思。
她不会武艺,不会魔法,她简直跟游戏世界的普通居民一模一样,难怪露依认为她要其他人保护。
但为什么是自己?一个从来只懂把敌人痛揍一顿,而不是保护他人的战士......细心照顾,谨慎看守根本不是自己专长。
结论是,她必须学点自卫防身的武术,不然自己一疏忽,她就会被杀。
旅馆的门被咿咿呀呀的推开了。阿彻回头看见小瞳赤着双足站在那里。皓洁月色把她脸映得雪白,幼细手臂抱住的胖胖枕头,挡住了嘴唇,小瞳孔像猫儿般灵巧闪闪。
她悄悄关上门,坐在阿彻身旁,低头看着自己细小的脚趾头,轻声问:“睡不着?”
“啊,不是,是,应该吧。”他摇头还是点头,阿彻都弄不清了,只觉得月色之下,她倩影绰绰,叫人迷惘。
“天气寒冷,街灯又亮,一定很难睡觉吧。”然后她顿一顿,若无其事地问:“那么,要睡在一起吗?”
阿彻吓得整个弹跳起来,像午夜的野狼群般尖叫,“甚甚甚什么??你想我和你一起睡?!!”声音在夜深人静的街道远远传开,回响震荡。
“你你......干嘛这样大声了,被人听到,误会意思怎么办??”小瞳羞得脸上火辣辣的,站起来慌张地四处张望,“我......我的意思只是我睡在床上,你睡在旁边地上......又或者反过来也可以啦......”
“啊,对,不,我误会了。”他手足舞蹈想去解释。
“我......我不理你了,你想睡就来,不想就算了。”她发现对面房屋已有人打开窗子探出头来,就飞快躲进旅馆。
“我想我很想。”他也跟着跑进去。
她抱住枕头坐在床边,“你......你就睡在地上,棉被我铺好了。”阿彻担心又说错话,立刻跟着念一遍:“我就睡在地上。”然后飞快地笔直躺下来,像死尸般动也不动。
“还有,你也知道吧”小瞳有些胆怯,“牧师的厉害你也懂吧,你给我乖乖睡,不要乱来。不然我会用心灵震爆啦,暗言术痛,还有催......催眠对付你。”
“那应该叫......心灵控制。”
“对,总之就是差不多的东西,”她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如果你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我会控制你脱光衣服,然后从二楼的窗子跳下去。”
“那......现在,大家睡觉吧。”她躺下来,用枕头盖住脸。
夜月清冷,寂静无声。
良久后,小瞳又讲话了,“阿彻,你睡了吗?”
“还没有,怎了?”
“我觉得,房间里有一个男生,真的很难睡得着......你在想事情吗?”
“嗯呀。”
“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他睁大眼盯着屋顶,“心灵控制不是三十等级的牧师才会的魔法吗?你看上去什么都不懂,真的有可能已三十等级那么厉害吗?”
小瞳脸红嗔道:“你很吵,吵死了。”拿起枕头,四四方方整个拍打在他脸上,叫他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05●
早上。
“我想你带我去见一个人,他应该就住在这里。”
“那一个?”
“塞瑞利恩.白爪。”
“他?为什么是他?”阿彻目光灼灼,一脸严肃。“如果你需要帮助的,就是那一件事。恐怕即使是我,也无力做到。”
“怎了?”
“露依说你会拜托我解决一个只有我才能解决的大问题。”
“不是这个啦,是另一件事......不过她真是大嘴巴,哼哼。”她拿出游戏攻略,“我在现实世界的时候,看到了这故事。”
从前有一个很勇敢正直的年轻人类,他的名字叫做塞瑞利恩.白爪。他是军人,保护国家,保护周围的人们。他爱生命,爱世界一切,更爱他那夜精灵族的新婚妻子──安娜雅。
那时正是夜精灵与亡灵军团第三次战争的末段,在获得最终胜利之前,夜精灵族经历了最黑暗漫长的日子。亡灵军团的控制者──寂灭─的真正身份,至今仍然是个谜,但历史学家普遍相信他是远古夜精灵族某个拥有近乎神力量的大魔法师,他从永恒死亡中忽然醒来,运用了已失传几千年以上的操尸魔法,控制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死人,攻击夜精灵各个城市。
一个夜精灵战士死去,就等如为亡灵军团增加一名成员,他们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却还拥有生前的能力。跟自己逝去的同伴或亲人战斗已够艰难了,更何况还要同时对抗一堆重新复活的夜精灵历代名将,军师,勇士?
战争的后期,寂灭终于掌握了控制天体运行的魔法,结果太阳不再出现,大地陷入永远的黑暗。没有阳光的威胁,死人可以自由活动,不分昼夜攻击夜精灵的城堡;它们一个又一个陷落,夜精灵已退无可退,等待最后的灭亡。
安娜雅就是在差不多时间过世的。
当塞瑞利恩在外面拚死作战,做徒劳无功的抵抗时,他的家,他的故乡,他最爱的阿米萨籣,被亡灵军团用五十倍以上的人数差距包围了。
而安娜雅却还在城中,日夜盼望塞瑞利恩归来。
任务名字:永志不渝
任务内容:人类塞瑞利恩.白爪的爱人安娜雅已逝世多年。他偶然路过亚米萨籣废墟,发现她亡魂仍在旧居徘佪,无法安息。他想消灭她,结束她永恒孤寂的痛苦。但自己实在下不了手,所以委托冒险者们代劳。
任务奖励:魔法道具“悲伤之泪”,持有者将会得到+5智力-3精神的效果
“看到了吧?攻略就是这样写的。”
“嗯,我知道。”阿彻指了指。“就是他了,你看得到吗?坐在长滩码头上那人,就是塞瑞利恩。”
“是他啊,比想像中要老。”
“你碓定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嗯。”小瞳深深吸口气,“我准备好了,你帮我看看。这封信没破绽吧?他应该看不出是伪造的吧?”
“应该不会。去吧,就做你打算做的事,别担心,我会在旁边看着你。”
小瞳走到他身后,清清喉咙,问:“午安,请问你是塞瑞利恩.白爪先生吗?”
那中年人并没有立刻反应,过了一会,才转动迟钝的头颅,答:“我是。你是谁?”
小瞳装出一脸狐疑,“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他?”
“我说我是塞瑞利恩.白爪,我就是塞瑞利恩.白爪,你不相信也没法。”中年人已别过头不打算再理会她。
她喃喃自语,“那算了,我去问别人。绝对不可弄错,一定要把这封信交到塞瑞利恩先生手上......我答应过安娜雅姊姊。”
听到“安娜雅”这三字,他像电流通过全身般猛震了一下,整个跳起来,转身向小瞳扑去,紧抓住她两肩,嘶哑着喉咙问:“安娜雅?你认识安娜雅?你有她的信?在那?给我,给我,我真的是塞瑞利恩。”
看着那人扭曲激烈的脸和灰白缩小的小瞳孔,她有些害怕,但还是强自镇定地说:“你不放开手,我怎样拿信?”他松开手退后几步,服从地站着。小瞳闭眼深吸口气,翻出那张伪造的信纸,交给那人。他当成是什么宝贝般,小心翼翼捧在手上。
我最爱的塞瑞利恩:
自从我离开后,听说你活得并不如意,借酒消愁无所事事,整天在我们初相识的奥伯丁码头徘佪。我知道后,心都碎了。你从前的开朗笑容,从前的勇敢乐观,那里去了?
时间逝去太快,命运太作弄人。我无法一直陪着你,每当忆起就深自愧疚。心里想如果时间能长点就好了,能把多些快乐希望带给你就好了,或许就不会像今天那样意志消沉吧......唉
我现在不时在旧居附近漫无目的地走。看着我们的回忆,看着那已被战争所毁灭的一切,内心就觉得好痛。周遭都是熟悉的,却又如此陌生。想摸摸你曾用过的桌子,手却透过了它......我是一个鬼魂,什么都无法摸到,感觉到了。
这封信,是拜托一位路过的旅行者写给你的,希望能交到你手上。请你来看看我,好吗?很想念你。 安娜雅 上
塞瑞利恩跪在地上咽呜哭泣,“我错了,一切都错了。日无法保护你,今天又让你孤独一人......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为何要留下你独自在城里,第二晚它们就攻城了......”
小瞳目光怜悯,手安慰地放在他肩头上,“不要紧,现在还来得及。快去吧,她想见你才一直在那......她其实在等你呢。”
“对,她在等我,她在等我!”小瞳说话在他眼前开启了一条光明的广大道路,他笑了,充满了狂喜和欢愉。自从恋人离世后,他从没像现在般感觉到翼盼,还有什么比“她在等你”这句话更令人充满希望呢?
“安娜雅!安娜雅!你等我!我来了!”他站起来又仆倒了,爬起来往前跑,但跑了两步一脚踏空,整个人掉到水里去,也不理会,就这样往岸边游去,不停喊:“安娜雅!安娜雅!”
“你做了好事呢。”阿彻说。
“没有啦......她才不是阴魂不散,而是无法放下过去,才一直在从前地方依依不舍地徘徊。这人不懂这心情,还叫冒险者去把她再杀死一遍,真是笨透了。”她跟阿彻一起望着塞瑞利恩早已消失在其中的远方。
“你懂她的心情?”
她瞪了他,“这样疑问真失礼。,我也是女生,自然懂得那鬼魂的心情了。”
他微笑摇摇头,“我发现,我有点对你改观了。”
“怎么了?”
“你心不错,善良温柔,不过很会说谎。”
“吼,别说得我像个骗子一样,这是每个都会的呀,说谎是女生的天份才华。”
阿彻微笑不语,心中想另一件事,就是要不要告诉她这故事的真实版本。
塞瑞利恩和安娜雅其实是五百年前的人物,而且际遇处境是反过来的。史实是安娜雅在亡灵重重包围下逃出生天,而塞瑞利恩却战死了。知道丈夫身亡消息的安娜雅悲痛不已,用短剑削断自己的垂腰长发,发丝在空气中飞舞,立誓:“未来只会有两种结局,寂灭的胜利我的死亡,又或者我的胜利他的死亡,不会有第三个。”
安娜雅就是后来夜精灵历史最著名的女将军──安娜雅.晨路。
凭籍对地形的熟悉,她率领仅剩的部队,采用游击战术,避开亡灵的攻城主力,突袭它的侧腹。在对方反应过来,准备包围她之前,又悄然撒退。这种战术成功地牵制住大量的敌军,为夜精灵赚到宝贵的喘息时间。
但游击战术最重要的贡献,却是影响了寂灭的战术判断。
从来都是胜利,支配一切,控制大局的完美主义者,寂灭无法忍受自己大后方竟有一小团冥顽不灵的夜精灵游击队在骚扰捣乱。他把所有亡灵军团都调动回来,将安娜雅.晨路的小部队团团围住,困在阿斯特籣纳东南七十四公里某个没名字的森林之中。(后世把这里改名为安娜雅森林,以作记念)
寂灭亲自领军,要狠狠把这个讨厌的敌人打碎,他不要杀她,那太便宜她了,他要她在最慢最痛苦的无尽酷刑之下永远活着。当时两军人数比例是寂灭的二十三万对安娜雅.晨路的一千二百。
但那正是安娜雅的目的。她就是要刺激他的情绪,挑拨他,引诱他出动。
虽然曾是夜精灵的一员,寂灭却忽略了夜精灵为什么会被叫做“夜”精灵。永恒长夜造就了死人行动的自由,也同时造就了擅长夜间作战偷袭的安娜雅部队的活动空间。
她带领一百人的精锐,用猝不及防的闪电速度,突袭寂灭的本营帐蓬。当杀到寂灭的面前时,部下已经死尽,只剩下她一人。
安娜雅终于看到他,这个光头,苍老,其貌不扬的男人,就是她一切悲伤痛苦的源头。
但她没空仔细打量他脸,因为她只有四秒时间。在前后左右至少几百人包围下,她顶多只有四秒可以偷袭还在错愣不已之中的寂灭。如果四秒之内杀不死他,就会被抓住。这四秒决定了她可以得到胜利,整个民族被拯救,还是自己被锁在阴暗牢房之中,眼睛被挖掉,舌头被割断,忍受身上的肉一片片被割掉的无尽痛苦。
对被誉为百年难见剑术天才的安娜雅来说,四秒还是太多了,她只需两秒就用长剑把寂灭的头颅整个砍下来。
只可惜寂灭的护身匕首也同时贯穿了她心脏。
结果未来还是出现了第三种结局,就是安娜雅得到胜利,两人却同归于尽,一起死亡。
所有死人像风中的枯枝一样倒下,回到属于它们的长眠之中,夜精灵族赢了最不可能赢到的战争。
安娜雅.晨路成为了民族女英雄,追封的称号继有“绝望中的希望”,“月神伊露恩的礼物”,“永恒的圣女。”
她就葬在今天枔谷的密斯特拉湖中央湖底──传说中的神灵之湖。据说,当日出席葬礼的夜精灵多达十五万,他们黑压压一大片,团团把整个湖泊围住,看着在寂静湖面中央飘浮的小小棺木,低泣,祷告 ,默然无语。
塞瑞利恩呢?他却仍以为妻子就在亚米萨尔沦陷那天死去,他自己才是阴魂不散,旧地徘徊的鬼魂。但在闹鬼热门地的奥伯丁来说,鬼只是一种太平常的东西,人们已见怪不怪。五百年来无法安息的鬼魂,就这样被一封假信超渡了。
看着小瞳凝望远方的双目,平静安详的神态,阿彻打定主意把真相隐瞒下去,就让她一直那样想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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