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查安.路易斯—序章(1)
一名黑衣人牵着一匹漆黑如夜的马来到了镇上,这是一座四季不见天日的小镇,在终年缺乏阳光的状况下,这里的任何一切都显得无比昏暗、阴森,但很显然这里的居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尽管在外人眼中这看来是多么的不合理。
黑衣人将兜帽压的十足低,低到足以让阴影完全遮蔽他的面容,他缓步走进镇上唯一的酒馆,一脚踏上那因发霉而带着湿气的木质地砖,黑衣人踏着缓慢而沉稳的步伐走向一面贴满了传单的墙,进行他例行性的工作,一路上仿佛视正在啃食青苔的蠕虫和蜘蛛为无物—事实上,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因为所有酒客皆是如此。
黑衣人用手翻开了一张又一张的悬赏单,身为一名狩魔人,口袋里头的钱币无非是来自那面被镇民称为布告栏的木墙,骷髅、尸鬼—是很危险没错,如同棕熊与森林狼对猎人的威胁一般。他撕下了一张单子,正要拿起来细看—
“嘿!”一道高亢的声音伴随着拍在他肩上的手从右后方传来,黑衣人没有多加理会,只是稍微回头看了看这名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大叔,啤酒肚、小胡子,当然还有那日渐稀少的头发。
“小哥,找工作啊?”中年男子率先发了言,破烂的皮大衣配上杂乱的胡渣,一脸不修边幅的样子,口中还带着一股强烈的酒气,黑衣人又一次的打量了这名向他搭话的男子后,终于给出了回应。
“讨口饭吃。”黑衣人缓缓开口。
中年男子轻藐的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悬赏单,随后带着不大尊重的语气说道:“切¨¨别接这破烂东西,那赏金简直少的可怜,吃顿好的都不够哪!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干票大的?”
蓄胡的中年男子一把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单子—或者说正打算要夺过单子。
“说来听听。”黑衣人握紧了手中的单子,上头有着粗糙的骷髅画像,以及一些委托内容。接着一如往常地给出简短的回应。
“好吧!”中年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开口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从王都过来的,事实上我手中有笔委托¨¨¨”
“嗯。”黑衣人不是太有耐心的答覆道。
“相信大侠也听说过西边的事,那里¨¨¨¨¨”
“你要我去打地痞?”黑衣人再次无礼的打断了中年男子的发言。
“是是¨¨¨你知道的,眼下迪菲亚那群杂碎还有帮残党,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高抬贵手呢?赏金的部分¨¨由于这是王国分下的任务¨¨绝对可以开出一个令你满意的数字!目前我们需要一位人手加入王都的小¨¨¨”
“没兴趣。”
“什么?为什么?”中年男子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的猎物只局限于那些恶魔和亡灵。”黑衣人将帽沿压得更低,低沉而冷漠的嗓音从兜帽的阴影下传出。
“啥!?”中年男子看起来十分不解。
“但你完成咱们这任务可有三枚金币呀!你去赚那几十枚银币有什么用!况且那比我这个危险多了不是吗?这就只是几个流氓混混而已。”对方激动的说道,语气间还带有一丝鄙夷。
黑衣人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悬赏。
“你给我看好,我¨¨¨”中年男子话都还没说完,只见黑衣人拿着委托单走出了血鸦旅店,缓步离开镇上唯一热闹的场所,看来除了这名大叔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如同他来的时候。
“给我慢着!喂!”那名中年男子喘吁吁的跑出旅店,拦到黑衣人的面前,双手搭住了他的肩。
“我从来没看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你为什么不肯接我的委托呢?”中年男子激动的大声说道。
黑衣人将帽沿稍微拉起,一抹异样的淡绿色混杂在他的深黑瞳孔中,看起来极其不自然,他瞪了面前的人一眼,随后便推开面前的蓄胡男子,迳自走向兽栏。
中年男子很明显的愣了一会,接着看向离开的黑衣男子,只见对方转过头,缓缓开口:“职责所在。”
黑衣人从破旧的兽栏中牵出了他的黑马,翻身跨上后便朝镇门的方向离去,一阵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过,伴随着黑衣人的身影渐渐消散在黑暗之中。慑人的嚎叫声在这危险的道路上此起彼落,然而,黑衣人的思绪却像沉入大海一般,往事的种种回忆浮现在他的眼前,不断占据着他的脑海,他甩了甩头,试图抛开那令人厌烦的情景,但很显然这样做没有太大的用处,一切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那天。
艾查安·路易斯—序章(2)
在东部王国以南那片绿意盎然的森林,那悦耳的虫鸣与鸟啼声回荡在这片幽静的人间仙境中,如同一支乐队正在高歌与赞叹这幅如画一般的美景。金黄色的阳光照射在娇艳欲滴的花朵上,好似仙女将金粉洒下凡间。一道温暖的微风从北郡山谷的方向吹拂而来,吹过了争宠斗艳的花草也拂过了高耸入云的树木,尽管一切是这样的美好,但居民们的心思今天却全不在此。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非常特别的一天,无论男女还是老少,所有人都在此时一同齐聚于闪金镇的广场,盼着离乡的孩子平安归来。没错,今天是北郡修道院的结训日。水果摊的老板今天不再和猪肉贩互相争吵谁的生意比较旺,而是如旧故一般的聊着天—真是不可思议!但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他们,而是—
“看!大伙快看!”一位留着平头的中年男子指着远方说道,喋喋不休的村民们也被这一声吆喝吸引了注意,不约而同地看向男子所指向的地方。只见两名身着铠甲的骑士挥舞着蓝底金狮头的旗帜,驾着马匹缓步朝镇上前进。
“天啊!是孩子们!”妇人激动的一边挥着手一边欢呼着,但叫喊声却盖不过越来越大的马蹄声,在那两名骑士后的是一名看似军官的的人物,而军官后方则是一群穿着便甲的年轻骑士们,最后排的是一群乐手正在为这值得欢庆的一刻伴奏,虽然只要你够仔细—你便不难看出那些乐手大部分都只是在敷衍。而镇民们也藏不住心中的喜悦,挥着双手竭力的大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爱德华!爱德华!”
“我在这里!汤玛斯!”
“亚瑟!你看到我了吗!”
队伍的两旁跟着一支仪队,周围还有几个当地卫兵正在管理现场的秩序,以免举牌抗议的游民反应太过激烈,破坏了这本该值得好好庆祝的一天。
队伍们浩浩荡荡地进入了闪金镇,村民们也纷纷识相的让出了街道,在最前端等待着队伍的是闪金镇的治安官—杜汉,而杜汉旁又站了一位铠甲明显华丽许多的军官,一脸肃气的看着队伍行进。
“长官!”领头的两名骑士退到了两旁,一道较为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出,接着一名披着蓝底金狮袍的军官踏着稳重的步伐缓步而出,向两人行了个军礼后便转过身,从他外袍上的徽章可以看出,他就是这期新兵的训练官—维里中士,。
“艾查安.路易斯!出列!”维里中士朗声喊道,不到三秒的时间,年轻骑士们非常整齐的让到了队伍两侧,一名气质出众,仪容整齐的年轻男子从最后排走出,略为秀气的五官让他在人群中看起来更显英俊。
“儿子,过来这站好。”身着华丽铠甲的军官向年轻男子招了招手,从外表看起来他已经年过半百,理了一撇整齐的小胡子,不过真要说有什么特别的—绝对还是那颗光亮的秃头。
镇民们的目光顺着这席话转向了穿着华丽的军官和气质出众的年轻骑士上,看来那名军官就是暴风王国的吉尔贝特.路易斯上校,而那少年则是路易斯家的独生子艾查安,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联盟未来的荣光、是联盟未来的骄傲,生在家境如此优渥的环境中,应该是标准的人生胜利组。
艾查安向面前的三名军官行了个军礼后,便走到了吉尔贝特旁,只见他搭住了艾查安的肩,没有再多说话。
“路易斯上校、治安官,请容我先行告退。”维里中士请求道。
“听你吩咐,上校。”治安官杜汉表态。
“下去吧,中士。”吉尔贝特挥了挥手,示意维里可以先退下。
“是!”维里中士向两人行了个礼,随后便转过身朝队伍的方向离去。
“今天,或许你们认为自己成为了真正的男人,的确!你们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联盟未来的荣耀!但现在要谈自己是条硬汉还言之过早,你们没有见识过战场的可怕!你们还不明白我们所面对的是…”维里中士一脸严肃地向新兵们发表看似感人肺腑的信心喊话,事实上—他对每届新兵都是这么做的,不过底下的新兵们倒是看起来颇为感动,好像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一样。
“解散!各位!为了联盟!”在维里中士结束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演说后,天色已经变得有些昏暗,而士兵们也纷纷离开了队伍中,转而寻找自己的亲人、爱人、或者是妻子,原本聚集在广场上看热闹的人群也开始散去,最后只剩下艾查安和吉尔贝特还站在原地。
“走吧,儿子,我想还有很多事得谈谈。”吉尔贝特松开了搭在艾查安肩膀上的手,脸色逐渐转变为有些不悦,仿佛已经压抑已久一般,严肃地瞪了艾查安一眼后便转身离开。艾查安先是愣了一会,随后也慢慢跟了上去—
“喀~喀~…”一道诡异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听起来像骨头因摩擦发出的声响,突然,一支箭矢从暗处飞了过来,直直的射中黑衣人的胸口。
这一箭将黑衣人拉出了回忆之中,不知为何,但他的反应就像是毫无痛觉一般—黑衣人缓缓将箭矢从胸膛中抽出,扔在地上。接着俐落地跳下马,准备面对藏匿在暗处中的邪恶与威胁。
黑衣人抽出了一把由钢铁打造的阔剑,虽然这对常人来说应该是难以负荷的重量,但他却仅仅靠右手持着,且看起来不是太费力。不管从哪方面看来这都非常奇怪……在这时,又一支箭矢朝黑衣人袭来,他再度被这发来自暗处的袭击命中,他甩了甩头,打算完全进入状况。
黑衣人为了保持视线的清晰,缓缓将帽沿拉起,这不只显露出了他那与年龄丝毫不符的面容,更显露出了他那异样的碧绿色瞳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他的眼中总有那么一丝的绿色光芒若隐若现—就像那些恶魔。
“唰—”的一声,又是一支箭矢从阴影处飞来,这发攻击比前两次都还要快、还要猛,但黑衣人不慌而不忙,只是屏气凝神地盯着那支箭矢,仿佛天地间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干扰他的思绪和精神。
这时,一片叶子从树头上缓缓地飘下,而箭矢再差一吋便会击中他,一瞬间—只有一瞬间,黑衣人的眼中散发出了一阵激烈的淡绿色光芒,只见他以近乎不可能的速度避开了离他的脑袋只有一吋距离的箭矢,这种速度真的是常人能办到的吗?
而黑衣人也没有放过这次机会,马上调整好了姿势,犹如一道迅雷般的奔向藏匿在暗处中的骷髅,好似他早已知道对方躲藏在何处—说时迟那时快,那具骷髅的头骨已然落地,而那片叶子也随着风摇曳而下,落在了地面上。全程花的时间不过只有几秒钟,如果在场有任何人目睹了这一切,肯定会在心头怀疑这名黑衣人到底是不是个人类,事实上—连他自己也十分怀疑。
黑衣人收起了剑,开始寻找任何足以证明他亲手宰掉了一具骷髅的物事。在思考了一番后,他决定带走那颗头骨。黑衣人从腰包间拿出一条粗绳,缓缓地走回他的黑马旁,先是将骷髅头系在马背上,随后翻身跳上他的爱马—布莱克温德,往夜色镇的方向调头而去。
究竟在凡尘世俗愚昧的标准中自己到底算不算个人,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心中早已不那么重要……又或许,他只是不愿面对某些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