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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W同人:更远的道路
2016-10-24 10:29:03 作者:维茜娅·埃斯特利尔 来源:NGA 浏览次数:0
摘要:我能感应到,灰烬使者就在离堕落泰坦不远的小岛上,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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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茜娅?维茜娅,汤洒了!”
 
维茜娅终于回过神来,她低下头,才意识到勺子里的汤已经完全沿着倾斜的勺子洒在了桌子上。她朝坐在对面的卡伦德尔苦笑一下,放下勺子,扯了一截面包放到汤里,又用勺子舀起来送进嘴里。她机械地咀嚼着,看起来不管刚才送进嘴巴的是一块面包还是一截蜡烛,她都完全尝不出区别。她就这样机械地揪下面包,泡过汤,然后送进嘴里,木然地咀嚼一番,然后艰难吞咽下去。
 
看着她双眼无神地吃掉了大半条面包和一整碗汤之后,卡伦德尔终于忍不住又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没事吧?”
 
“我?”维茜娅用力的眨眨眼睛,如梦初醒地看着卡伦德尔,“我——我没事。”
 
卡伦德尔垂下眼睛,轻轻地摇摇头:“你身上的光都几乎看不见了——需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吗?”
 
维茜娅迟疑抬起手,金色的光芒已经几近消隐,连她握在手里的勺子都映不出什么光亮。她的嘴角自嘲地向上抽了抽:自从她在圣光洪流中重生以后,这层笼罩在她身上的光亮就成了她内心状态的最佳映射。只要她心存疑惑,金色的光芒自然地就会减弱;她心里的疑虑越重,金光就越黯淡——但黯淡到几乎消失,这还是头一次。她顺从地点点头,推开椅子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圣光会堂要塞中仍旧是一片喧哗,在玛克斯韦尔·泰罗索斯男爵宣布了要提前组织一批精英部队去营救大领主弗丁之后,要塞里的繁忙程度就立刻翻了番。维茜娅和卡伦德尔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军械库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小礼拜堂的大门。门外的院子里,来自塞纳里奥议会的暗夜精灵正在逐一查看角鹰兽的情况,到了明天,他们就要骑着角鹰兽,赶赴破碎群岛。维茜娅在庭院里的弗丁雕像前站定,目光逐一掠过成排的角鹰兽。她几次张开嘴,却欲言又止,所有的话语最终都化作了摇头和叹息。
 
“你在为明天而担忧,是吗?”卡伦德尔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会跟你一起去,不用担……”
 
“不!不行!”维茜娅猛地转身推开卡伦德尔,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失声尖叫道。她的嗓音变得尖锐刺耳,连她自己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有几分茫然地看着卡伦德尔同样有些惊慌失措的脸庞,但随即紧紧地咬住了牙关,用力地摇摇头:“不行,卡伦,你不能去。”
 
“为什么?”
 
“卡伦,这次行动的风险太高了,我不能……”
 
“总不会比在祖达克那次更危险了,而且你自己也说了我们的目标不是上次登陆的萨格拉斯之墓,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不,那不一样,祖达克和上次我们都没得选。但是这次,我,我不想……”
 
“一样!”卡伦德尔的脸涨得发紫,就像天边残留的晚霞一样,“你明明连让我去天灾军团里当卧底都不会犹豫,为什么现在又……?”
 
“我说了不一样!”吼出这句话之后,维茜娅整个人都开始控制不知地发抖,就像一片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的树叶一样。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双臂,低下头,不再看卡伦德尔一眼。说不出的痛苦啮咬着她的胸口,令她痛得弯下腰去,几乎快要站不住。卡伦德尔本想再问点什么,或者再说点什么,但最后,他只是默默地握住了她的右手——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过了好一会儿,维茜娅才慢慢地止住了颤抖。庭院里已经点上了火把和油灯,吃饱喝足的角鹰兽在兽栏里安然享受着也许是它们最后一晚安眠。在他们的身后,弗丁雕像上,银色北伐军徽章中央的水晶散发出淡淡的黄光,石头雕成的圣剑和弗丁的脸庞映着这光芒,仿佛凭空地多了几分生气。若是在以往,如果她身上的那层金色光亮不是这么黯淡的话,她大概还不会注意到雕像上的水晶也是会发光的。维茜娅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项链上的暖意仍然稳稳地留在那儿,毫无动摇。
 
“我从来,没有指挥过这么多人的队伍,也没执行过这么重要的任务,去这么远的地方……”维茜娅喃喃自语一般地低声说道,但她的话语还是一个字不落地钻进了德莱尼守备官的耳朵,“我不希望……有人会因为我而死。”
 
“即使在这次营救行动里有人会牺牲,那也不是因为你。这是战争,如果有什么人必须为那些牺牲的人负责,也该是燃烧军团,而不是你。”
 
“我们的情报太有限了,”维茜娅摇摇头,“我只知道弗丁大人还活着,圣剑也还没有落入军团的手中,但——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军团也完全可能利用灰烬使者制造一个圈套,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我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她不停地摇头,声音又渐渐地低沉下去。
 
“原来你在这儿!泰罗索斯男爵正要找你呢,维茜娅!”尼古拉的声音伴着木头拐杖敲打地面的“笃笃”声从他们身后传来,维茜娅和卡伦德尔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看见银色北伐军的后勤管理员拄着拐杖灵活地朝他们走来。在远征诺森德的时候,尼古拉曾经被巫妖王麾下的黑骑士抛下悬崖,却奇迹般地捡回了一条命,只丢了一条腿。在银色北伐军回到洛丹伦故地之后,尼古拉拒绝了复员回家的建议,继续以后勤管理员的身份为银色北伐军效力。经过不懈练习,他现在已经能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因此也经常到处替人传个口信什么的。
 
“我们都知道这次行动很危险,”尼古拉打量了一下她紧锁的眉头,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破碎群岛不是纳克萨玛斯,你们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纳克萨玛斯?”卡伦德尔一脸困惑地看了看尼古拉,又看了看维茜娅,“你去过纳克萨玛斯?什么时候?”
 
令人难堪的沉默突然地横亘在了三个人之间。在尼古拉“呃”了几声之后,维茜娅摇摇头,截住了他的话头,用暗哑的声音解释道:“我曾经死在那儿。”
 
“但你还是救了艾琳,而且也达成了侦查的目标!”尼古拉听出了她话音中的阴郁,连忙替她补充了两句。
 
“可最后,艾琳还是因为我……”
 
“那全是因为蒙托亚神父背叛了我们!”尼古拉把左手搭在维茜娅的肩膀上,认真地凝视着她的双眼,“听着,虽然我不知道艾琳最后对你说了什么,可我相信她肯定没有责怪过你。艾琳她一直都很感激你救了她一命,至少在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之前,她都很感激你。你是个很好的队长,你带领侦察队完成了对纳克萨玛斯的侦查任务,我们就是因为有了你让艾琳送回来的那些情报,才能顺利地攻下纳克萨玛斯!你明白吗?!”
 
维茜娅一脸错愕地看着尼古拉。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对她来说,却如雷贯耳。她像条被捞出水面的鱼,张了几次嘴,才磕磕巴巴地吐出问题:“你刚刚,说我什么?”
 
“你是个很好的队长,维茜娅。”尼古拉用力压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我不知道……”
 
“可你现在知道了。”尼古拉咧开嘴笑了起来,“快去吧,泰罗索斯男爵还在等你,我看见他铺了一整张地图在桌子上,应该是要等你去讨论事情。”
 
“相信圣光,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卡伦德尔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次我说什么都会跟你一起去的,就算你搬出指挥官的头衔来压我也不行。”
 
在他们的头顶上,水晶圆球依然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光芒仿佛比先前又亮了几分,几乎能把他们照出影子来了。维茜娅抬头注视着雕像,一颗星星出现在雕像的上方,然后又是一颗……某种原先压在她心头的,沉甸甸的东西,现在已经滚开了。虽然她还能感觉到那个东西仍然停在不远的地方,但那种沉重的压迫感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我不知道……”她凝视着雕像上散发出温和光芒的水晶,喃喃自语道,“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会竭尽全力试试的。但愿圣光保佑我们,让灰烬使者平安归来。”说完,她点点头,带头朝礼拜堂走去。尽管她自己现在还没有注意到,但跟在她身后的卡伦德尔和尼古拉都清楚地看到,那层笼罩在她身上的金色光芒,又重新若隐若现地亮起来了。
 
 
7
当出发的一刻来临时,北洛丹伦的上空万里无云。对于即将骑乘角鹰兽千里奔袭的银色北伐军而言,这是一个极佳的预兆。维茜娅照例把金色的长发束成一条简单的辫子盘在脑后,笼罩在她身上的那层金色光芒如今在朝阳下亮得耀眼,映得她湖蓝色的眼睛就像他们头顶上的晴空一样清澈。维茜娅跟在玛克斯韦尔身后来到整装待发的队伍前面,旭日替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目睹此情此景的人,没有谁会否认此时此刻圣光正眷顾着他们。
 
玛克斯韦尔带着维茜娅在队列前面站定,他清了清喉咙:“指挥官,在出发之前,请说了两句吧。”
 
维茜娅做了个深呼吸,目光逐一扫过列队站在她面前的银色北伐军勇士。在与卡伦德尔四目相遇的一瞬间,德莱尼守备官不引人注意地朝她露出微笑,又微微地点点头。她咬住嘴唇,缓缓地点了点头,向前迈了一步,下意识地压低了下巴:“我想,你们都已经知道了,灰烬使者,大领主提里奥·弗丁仍然还活着。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深入恶魔的领地,把他营救出来。此行将会充满危险,甚至比上一次我们前往萨格拉斯的墓地更危险。你们当中有谁对这次行动还有疑虑,或者感到害怕的,可以往后退一步。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如果你现在选择放弃,不管是我或是泰罗索斯男爵,或者银色北伐军的任何人,都不会对你有任何责怪或者惩罚。”
 
她的声音不大,但站在庭院里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维茜娅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晨风吹得银色北伐军的旗帜猎猎作响,庭院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移动脚步,他们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庭院外林间的鸟鸣。
 
肃穆的宁静维持了大约一分钟,维茜娅在心里默默地谢过战友们对自己的支持。她抿紧嘴唇点点头,接着说下去:“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去营救大领主提里奥·弗丁。不论结果如何,我们的亲友都将知道,我们曾经为了这个世界的自由和安全浴血奋战过。”她停下来,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现在,出发!向着破碎群岛!”
 
直到戴上头盔的一瞬间,维茜娅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烧得发烫,而心脏把胸口撞得砰砰响,几乎要跳出来了。她注意到自己的手还在颤抖得厉害,要非常努力才能抓稳角鹰兽的缰绳。她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每一句话现在听起来都好像是由一个陌生人说出来,但用的又完全是她自己的声音。她在角鹰兽背上坐稳,做了两个深呼吸,把脑海里不断盘旋的声音压下去,让脸颊稍微降些温,然后摸出一个哨子送到唇边。
 
一声哨响,训练有素的角鹰兽群腾空而起,排成整齐的队形向西方的地平线飞去。风呼啸着掠过他们,哨塔、森林、农田被他们很快地甩在身后。被德鲁伊们特别祝福过的角鹰兽拥有更强的力量和耐力,可以无需休息,直接运载着银色北伐军的勇士们赶往破碎群岛。
 
“你能确定提里奥的具体方位吗?”当破碎群岛的轮廓渐渐显现在地平线上时,玛克斯韦尔的声音也适时地在维茜娅耳边响起。在出发前,要塞的附魔师替两位指挥官在头盔里附上了特殊的传音法术,使得他们即使在呼啸的风声和角鹰兽鼓翅声里也能轻松交谈。
 
“虽然还有点模糊,不过应该已经够清晰了。”维茜娅垂下眼睛,让自己的注意力沿着项链上的暖意向外延伸开。这个冥想的方法是几年前卡伦德尔教她的——德莱尼守备官似乎天然地对各种能量有着特殊的感应能力,在冰冠堡垒,他正是利用这个能力找到了鲜血女王藏起来的符印。维茜娅虽然无法感应到圣光之外的能量,但她对圣光在她和人们之间的连接感应却胜出卡伦德尔许多。
 
在平时,只要她让注意力沿着某一个圣光能量集中的地方延伸出去,就能隐约地看到一片连接在每一个人之间的金色网络。而如果她把注意力继续向着某个特定的方向,或是朝着某个人集中,那条连接在她自己和她想要寻找的人之间金色连线就会变得越来越清晰。如果她身处战场中无法集中精神,或是身处远离提里奥的圣光之愿礼拜堂时,这种连接仅仅是一片模糊的迷雾,由盾形的项链坠散出,却几乎无法指明方向。然而当她来到破碎群岛的边缘,集中全部注意力探明方向时,这道金色的连线就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就像侏儒的探照灯一样,汇聚成一束强光,直指前方……
 
“就在那儿!就是前面的小岛!”她大喊一声,猛然睁大眼睛,向前方的一座小岛俯冲而下。小岛位于萨格拉斯之墓以东,刚刚在浓密黑云的覆盖范围之外。在俯冲的一瞬间,她已经看到了远处已经停止运转的恶魔传送门。提里奥正是在那座传送门前被古尔丹的邪能魔法重创,但那已经接近一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她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没有太多的恶魔发现大领主,希望他没有落入恶魔的控制……至少,不要以他们的敌人身份出现。
 
“你确定是那座小岛?”玛克斯韦尔有些迟疑地跟在她身后,大声地问道,“你能找到提里奥的具体位置吗?”
 
维茜娅闭上眼睛,只有一条金色的连线指向她的前方,其余的所有连线都在她的身后。毫无疑问,如果还有哪一位信仰圣光的人能活着躲藏在这座小岛中央的话,只可能是提里奥·弗丁了。她睁开眼睛,点点头,不容置疑地回答玛克斯韦尔:“他应该就在小岛中央,下面那些恶魔就是挡在我们和他之间的最后一道阻碍了。”
 
玛克斯韦尔点点头,用更大的声音向身后喊道:“全体注意,准备降落!”
 
角鹰兽编队贴着小岛的边缘悄然落下,银色北伐军的勇士们一落地便迅速排列成整齐的队形,跟在两位指挥官的身后,向着小岛中央的恶魔群发起进攻。放下进攻队伍后,角鹰兽骑手便率领这些强壮的野兽躲避到远离战场,还没有恶魔踪影的另一个小岛上。
 
小岛上的恶魔并不多,除去随处可见的小鬼和地狱犬,第一批令银色北伐军感到棘手的敌人是从山坡上向他们发起冲锋的愤怒卫士。这些紫色皮肤的恶魔虽然有着和人类相似的身材,但比起人类要高大得多。他们上身赤裸,只在腰部和下身套了黑色的护甲,头上戴着完全遮住脸的厚重头盔,被同样沉重的护手包裹的手中拿着一柄巨大的双头剑。通常来说,这种武器极易自伤,但在愤怒卫士的手中,它变得像屠夫的绞肉刀一般致命。几个防备不足的北伐军勇士在愤怒卫士的进逼下连连后退,却令他们身边的战友也陷入了利刃旋风的威胁范围之中,难以脱身。这些毫无表情的杀戮机器跳舞一般,没有任何迟疑地切入北伐军的攻防范围之内,令原本整齐有序的阵型很快被搅乱成了一团。
 
“弟兄姐妹们,稳住阵型!”维茜娅向后退了一步,避开愤怒卫士的锋芒。她低声念诵祷文,圣光之刃的剑身上立刻浮起了金色的符文,符文随即化为环绕剑身的金色烈焰。她举起重剑,看准愤怒卫士挥动双头剑的空隙,果断地一剑砍中愤怒卫士的肩膀。趁着愤怒卫士由于灼痛而停手的一瞬间,圣光之刃裹挟着金光从左往右横向一劈,就像热刀切开黄油一样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愤怒卫士裸露的上半身。在她的身旁,卡伦德尔的水晶战锤也裹挟着强大的圣光能量,一锤砸得另一个愤怒卫士的脑袋开了花。两个愤怒卫士一死,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恶魔军队顿时就被打开了缺口,而且这缺口还在不断扩大。若不是新出现了一群身躯庞大的恶魔,银色北伐军的勇士们早已冲上了滩头。
 
新出现的恶魔足有两三人高,长得好像亡灵憎恶一样,只是它的身上并没有那些由一大堆尸体拼凑出来的缝合线。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典籍里,他们都不曾见过这种模样的恶魔。它们同样裸露着上半身肉色的皮肤,肩膀、腰部和下身则被厚重的黑色魔钢护甲包裹住,手里握着一个半人长的巨剑。莫尔葛魔刚一出现在战场上,便立刻挥动巨剑,扫过人群,几个猝不及防的战士哀嚎着便没了声息。战友的惨叫就像钢针一样直扎进维茜娅的心里,她举起重剑冲上前,硬生生地住了莫尔葛魔的一记重击。萦绕在银色重剑上的金色光芒沿着巨剑快速扩散,像火焰一样整个地包裹住了莫尔葛魔。卡伦德尔适时地挥出战锤,水晶战锤里的金色光芒汇聚成一道洪流,一击便洞穿了莫尔葛魔的胸膛。莫尔葛魔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哀嚎,终于无力地倒在地上,化为虚无,只留下沉重的护甲证明他们刚才曾经和一个强大的敌人交过手。
 
战线很快便以维茜娅为尖端形成了一道切入小岛内部的尖锐楔形,战斗在最前线的维茜娅已经能够看到恶魔身后灰白色的神殿遗迹,然而总有更多的恶魔挡在她的身前,更重要的是她也不能过分前突,否则将会深陷恶魔的包围之中。即使不闭上眼睛,维茜娅也能感应到那道连接着她和提里奥·弗丁的金色光芒正指向遗迹的中央。明明近在咫尺,却总被阻隔,这更加令她感到焦躁。
 
“北伐军勇士们,稳住阵型!”就在玛克斯韦尔下达命令的同时,两颗巨大的邪火流星从天而降,正砸在战线的最前方。随即,流星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出了四肢和躯干,巨大的地狱火带着灼烫的邪火从陨石坑里爬起来,冲向正在向前稳步推进的北伐军阵线。玛克斯韦尔带着一支小队迅速顶住了一个地狱火的攻势,地狱火摆动双手,邪火一阵阵地向外喷射,逼得北伐军勇士们连连后退。直到地狱火再也喷不出邪火,玛克斯韦尔才猛冲上前,举起盾牌挡住地狱火从嘴里喷出的邪火,紧接着一剑插入地狱火腰上的岩石缝隙之中。趁着地狱火忙着应对玛克斯韦尔,又有两三个银色北伐军把手中的利剑和战锤挥向了地狱火的后背。前后夹击之下,地狱火终于再也应对不了来自圣光的猛烈攻击,颓丧地化为满地碎石。
 
另外一边,卡伦德尔挥动战锤猛地冲向地狱火,却被滚烫的岩石重拳一拳挥开,向后飞了一段距离后,沉重地摔落在沙滩上。“卡伦!”维茜娅惊叫一声,完全奋不顾身地冲上前。趁着地狱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高举的圣光之刃便直刺入地狱火胸前的岩石裂口之中。金色的光芒沿着岩石裂口迅速扩张,地狱火的胳膊在空中挥动了几下,但不等它抓住维茜娅,就已经碎落一地,又变回了岩石原本的模样。
 
维茜娅向身后扫了一眼,在头盔面罩的细缝角落,她瞥见一片混战的人群后方,被地狱火击飞的卡伦德尔正艰难地拄着水晶战锤站起来。她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举起重剑迎向一只朝她扑来的恶魔犬,同时大声喊道:“前进!推进战线!!”
 
两个地狱火被彻底解决掉之后,恶魔的防御算是彻底被打破了。尽管银色北伐军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海滩边缘的恶魔已经丧失了主要战力,不管是愤怒卫士、莫尔葛魔还是地狱火,都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几头长着豪猪一样头部,浑身猩红的恶魔犬还在摇头晃脑地死守阵地。
 
越过挡路的恶魔犬,维茜娅一眼就看到了在神殿遗迹广场上,一个被长袍彻底包裹住的身影正在法阵上比划着什么。法阵的中央,是一块泛着暗绿色光芒的水晶,一道暗紫色的魔法光亮正从那个长袍身影上冒出,环绕在水晶周围。就算不用感应,她也近乎本能地确信,银色北伐军的大领主正是被困在那块水晶之中。
 
“这里交给我!”玛克斯韦尔朝她喊道,他毫无疑问也看到了那块水晶守在水晶旁边的神秘法师,“我会呼叫角鹰兽带走伤兵和牺牲的人,你带着剩下的人尽快解决那个恶魔,救出提里奥!”
 
“还能行动的人,跟我来!”维茜娅一边喊,一边一马当先地冲向裹在长袍里的恶魔。不等她逼近恶魔身前,恶魔狱卒只轻轻一挥手,一个完全由邪能魔法构成的牢笼便凭空出现,直逼维茜娅而来。魔法牢笼旋转着向他们逼近过来,维茜娅只能拼尽全身力量,抵抗着那股要将她吸入牢笼中的魔法旋风。
 
“愚蠢的凡人,你们该学会为自己的无礼付出代价了。”恶魔狱卒沙哑地笑了起来,他一挥手,又是两三个邪能牢笼从他身后浮起,随即被恶魔甩向跟在她身后的银色北伐军战士。
 
“不!圣光……救……救我……”维茜娅不敢回头,光是她身后的惨呼就已经令她浑身直冒冷汗了。幸运的是,在她面前的魔法囚笼由于脱离恶魔狱卒控制,很快就化为了几缕暗绿色的魔法能量,重新飞回到恶魔狱卒的身上。趁着魔法囚笼带来的旋风消失的这个空档,维茜娅一鼓作气冲到了恶魔狱卒的身边,剑身上喷出的金色火焰立刻点着了恶魔狱卒身上的黑色长袍,露出下面泛着暗红色光泽的皮肤。
 
“要付出代价,是你!”维茜娅目不斜视地紧紧盯着恶魔狱卒,硬生生用重剑挡下了一道直奔她而来的邪能法术。她翻转手臂,金色的符文再次从剑身上浮起,随着剑锋直刺向恶魔狱卒,但一个仓促间甩出的邪能牢笼和金色符文撞在了一起。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后,金色符文和邪能牢笼齐齐消弭于无形。
 
恶魔咂咂嘴,朝身后的暗绿色水晶挥挥手,一股紫色的魔法能量随即传导到了水晶之中:“为了这家伙的灵魂,我真是费了好大一番心血——但不要紧,很快他就会属于我们……”
 
“不!圣光依然在我心中燃烧!”提里奥·弗丁竭尽全力的嘶吼打断了恶魔的喃喃自语,“我绝不——投降!!”
 
恶魔漫不经心地转过身,举起双手,暗绿色的邪火立刻汇聚成一道绿光,包裹住整块水晶:“不投降么?那你将永世品尝这种痛苦……”
 
趁着恶魔背过身的一瞬间,维茜娅猛地跃起,圣光之刃以万钧雷霆之势从恶魔后背重重劈下。剑身上流动的圣光能量灼热刺目,已经几乎变成了纯白色。一碰到恶魔背在身后的邪能牢笼,白金色圣光能量便立刻化为滚烫的白光洪流,将一切触及的邪能造物统统化为灰烬。恶魔狱卒吃痛转身,再想扑向维茜娅,但等待着它的是挟着呼啸风声,迎面砍来的银色重剑。被圣光照成白金色的锋利剑刃就像切开水面一样划过恶魔的身躯,恶魔狱卒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它来不及再喊出什么话,就已经仰面倒在了水晶的前面,接着就化为了一道黑色的烟尘,融化在盔甲上升起的绿色邪火之中。
 
“坚持住,弗丁大人!”维茜娅举起重剑,再一次呼唤圣光的响应,好破除困住提里奥的这块水晶牢笼。暗绿色的水晶在圣光的冲击下轰然碎裂,束缚住提里奥·弗丁的力量一消失,银色北伐军的大领主便像一个纸娃娃一样,无力地瘫倒在水晶粉尘中央。维茜娅连忙上前扶住提里奥,又把手背凑到老人的口鼻附近。见板甲手套的金属面上渐渐凝聚了一层细细的水汽,她略微宽了心,转身望向海滩边,等着玛克斯韦尔和卡伦德尔一前一后地向他们赶来。
 
卡伦德尔握住提里奥的手,低声向圣光祷告着,一缕金色光芒渐渐从他的手中流出,包裹住提里奥的全身。老人咳嗽了几声,悠悠醒转过来。但他一看清他们身上的银色北伐军战袍,便急切地抓住了维茜娅的手,艰难地催促道:“别管我……还有更多恶魔……正在过来……你必须,在他们之前……带走灰烬使者,就在——山洞里。”维茜娅抬起头,才注意到他们身后的石柱之间隐藏着一个山洞的入口。
 
“大领主就拜托你们了,”她站起身,握紧重剑,“我去把灰烬使者找回来,然后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
 
卡伦德尔点点头:“没问题。圣光会与你同行,维茜娅。”玛克斯韦尔则回以一个简单的军礼,对他来说,此刻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了。维茜娅压住下巴,以最快的速度向山洞跑去。
 
山洞里没有什么照明工具,只有在地上的邪火淤泥泛着一层病态的暗绿色光芒。不过对于维茜娅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麻烦,笼罩在她身上的金色光芒已经足以为她照亮前面的道路了。她刚进入山洞没多远,两只恶魔犬立刻从暗处向她迎面扑来。恶魔犬不像地狱犬那样长有吸取人灵魂的触手,但他们的牙齿和身上豪猪一样的尖刺却更为致命。她挥动重剑,剑身上附着的圣光利落地把一只恶魔犬切成了两半,但另一只恶魔犬却趁这个时机一口咬住了重剑的剑身。尽管埃斯特利尔家族的传家宝剑曾经在黑锋骑士团的符文熔炉中经受过改造,又被圣光洪流净化过,但归根结底它仍然只是一把精铁打造的武器。在恶魔犬的腐蚀性口水侵蚀下,再加上之前无数次地与邪能魔法正面冲撞,重剑终于不堪重负,吱呀着断成了两截。维茜娅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但也只能将圣光能量化为剑刃,接续在折断的剑身上,将恶魔犬身首分家。
 
幸运的是,在两只恶魔犬之后,山洞里再没有其他恶魔出现。山洞的最深处零星散落着精灵神殿的断壁残垣,曾经雪白的石柱和石头平台上已经被恶魔黑色血迹浸透,周围凌乱地散落着不少恐惧魔王的盔甲残骸。在这一片污秽之中,灰烬使者金色的剑柄映着从山洞上方漏下的阳光,显得格外惹人注意。再加上剑身上那块依然散发着柔和黄光的水晶,令整个平台都笼罩在圣洁的静谧之中。维茜娅小心翼翼地爬上石头平台,附身凝视着这把传说中的圣剑——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一幕和外面滔天的战火,成群结队的恶魔形成的对比实在太过强烈,由不得她不谨慎。
 
“啊,圣光最伟大的勇士,前来寻找神圣的灰烬使者……”一个柔和的男中音突然在山洞里回响起来,维茜娅被惊得一跳,原本还握在手中的半截断剑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这个声音对维茜娅的惊慌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在暗中吃吃地笑了起来:“有人说,只有最纯净的心灵,才能拿得起圣剑——”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且充满了诱惑力,“来吧,勇士——拿起圣剑,接受你的命运。”
 
维茜娅狐疑地向山洞里又扫视了一圈,但令她沮丧的是,不仅什么都没发现,而且她还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金色光芒又比先前黯淡了一些。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圈套,而且正是针对她——或者任何一个前来寻找灰烬使者的人的圈套。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多思考了,她在山洞里多犹豫不决一分钟,等在外面的玛克斯韦尔、卡伦德尔和提里奥就要面临多一分的威胁。她闭上眼,把心一横,一把抓住灰烬使者的剑柄,提起了圣剑。
 
出乎她想象的是,灰烬使者竟然和圣光之刃差不多分量,刚好能让她双手持握挥舞,也能单手提着这把巨剑前进冲锋。就在她握住圣剑的一瞬间,一道暖流由她的手心向全身扩散,令她感到心神稳定,浑身充满了力量。维茜娅略微松了一口气,就算这是个圈套,至少圣剑是真的,恶魔无法模仿出她和圣光能量之间的感应,更不可能凭空制造出让她感应到强大圣光能量的假剑。想到自己在面对这个藏在暗处的恶魔时能得到这样一把强力武器的援助,她觉得自己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就在她握住圣剑,跳下石头高台要往洞外赶去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魔法能量从她的身后猛然伸出,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样,抓住她,把她挂到了半空中。然后,巨手硬生生地把她在空中旋转了180度,逼迫她盯着原先摆放着灰烬使者的台子。
 
“我一直在等你,圣骑士。”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声音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巨大的人形躯体,头上有两只巨大弯曲的犄角,身后两片微微收拢的紫色皮翼,身上也穿着同样泛着紫色光芒的金属铠甲,两条粗壮的腿末端长着山羊一样的蹄子。维茜娅起初愣了一会儿,但很快就从脑海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恶魔的名字——恐惧魔王巴纳扎尔。
 
她曾经和这个恶魔交过一次手,那还是在跟随提里奥·弗丁解决斯坦索姆城内已经彻底变成不死生物的血色北伐军的时候。对于银色北伐军来说,巴纳扎尔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老对头了。这个恐惧魔王曾经附身在血色北伐军的最高领导者赛丹·达索汉的身上,将原本只是以抗击亡灵天灾为己任的血色北伐军硬生生扭曲成了一支与几乎所有人为敌的狂信徒组织,又轻轻一挥手就把那些狂热的血色北伐军都变成了亡灵。如果连经验老练的大北伐军圣骑士达索汉都无法抵御这个恐惧魔王的附身魔法,连信仰极度狂热的血色北伐军都屈服于它的恶魔法术,那么她又从哪儿有自信能抵抗住它呢?
 
察觉到维茜娅心中的动摇,巴纳扎尔愉快地眯起眼睛,吃吃地笑着:“是的,就是这样,你没有办法抵抗我的魔法。我将占据你的身体,让灰烬使者为我,为军团所用。”
 
巨手把维茜娅越握越紧,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巴纳扎尔的话语还在回荡着,一刻不停。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最终,巴纳扎尔嘟嘟囔囔的声音把她推进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了她的意识,让她像一片落叶一样打着旋地往下坠落,却永远都到不了底。
 
“对不起,卡伦,我辜负了……”她吃力地想着。但当卡伦德尔的面孔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时,那张熟悉的蓝色面孔仿佛突然活了起来,泛着明亮蓝色光泽的双眸正在无尽的虚空中凝视着她。
 
“坚持住,维茜娅,圣光与你同在。”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之中,卡伦的声音响起来,盖过了巴纳扎尔志得意满的絮叨。
 
“别放弃!”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迟疑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提里奥·弗丁的声音,“向圣光祈祷吧。相信圣光,一切皆有可能。”
 
不,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他们还在等她,还在等着她带着灰烬使者——圣剑和持剑的提里奥·弗丁——一起回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睁开了眼睛——黑暗依旧在她的身边萦绕着,无边无际。然而在这一片黑暗的深渊之中,有一束丝线一般的白色光芒落在她的身前。她像一个潜水员一样,沿着那条光亮向上游去。
 
黑暗挤压着她,咬噬着她,要把她永远地留在这片黑暗之中。但黑暗越是压迫,那一道白光就越是清晰,越是明亮,拉着她的手把她往上提拉,让她能够脱离下面的虚空。不,她不会向黑暗屈服。如果连死亡都不能让她放弃对圣光的信心,那么恐惧魔王的魔法就更不能了。
 
维茜娅猛地睁开双眼,巴纳扎尔依然在她面前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毫无兴趣的废话,圣剑灰烬使者上的水晶正飞快地旋转着,散发出越来越明亮的金光。巴纳扎尔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从那片黑暗的深渊中浮出了水面,恐惧魔王愉快地在石头平台上踱着步,畅想着军团拥有了这把圣剑之后能把它变成何等充满了堕落邪能的致命兵器。
 
灰烬使者也许曾经堕入过黑暗,但这一次不会了!
 
维茜娅咧嘴一笑,双手握住灰烬使者的剑柄,向圣光祈求着制胜之力。然后,她举起圣剑,猛力一劈,一道金色的火焰从圣剑上喷出,不仅把束缚着她的恶魔法术彻底切开,还在巴纳扎尔德胸前留下了一道焦灼的刀痕。
 
“不可能!”在维茜娅落地站稳的同时,巴纳扎尔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麻烦对手。猝不及防的恐惧魔王此刻所能倚仗的,只剩下了他蛊惑人心的言语:“啊——你也许真的很有能力,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掌握住控制灰烬使者的办法,不过……”
 
回答他的是沉默,和另一道从灰烬使者上喷薄而出的圣光之焰。维茜娅咬紧牙关,低声默祷,灰烬使者剑身上的符文响应了她的祷告,逐一浮起金光凝聚而成的文字,金色的符文又悬浮包裹在剑身上,化为耀眼的光焰。她每挥出一击,都带着无尽的愤怒,但又充满了克制,令恐惧魔王的言语没有任何可趁之机。金色的光芒包裹着她全身,在恐惧魔王的眼中,这一层圣光凝聚而成的盔甲亮得几乎令它睁不开眼睛。
 
“维茜娅!”玛克斯韦尔的声音从山洞的另一头传来,板甲靴子踏在地上的"哐哐"声也由远及近,“维茜娅,快来!”
 
恐惧魔王的脑海里迅速权衡了战斗的得失,然后他咧开嘴笑了起来:“还没完,圣骑士,我还会回来的。下一次,就不是这么轻松了。”恐惧魔王说完,将身一抖,他庞大的身躯立刻化为成千上万只蝙蝠,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洞穴中。
 
玛克斯韦尔冲进山洞的时候,正看见巴纳扎尔在维茜娅挥出一击之后迅速消散,而维茜娅却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盯着恐惧魔王消失的地方。他颤抖着嘴唇嚷道:“快来!提里奥——他点名要见你!我担心他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快点儿!”说完,他也不等维茜娅有什么反应,一把拽着她就往山洞外大步跑去
 
 
8
在提里奥·弗丁的一生中,如果说有哪个时刻他最想喊出“时间啊,请停一停吧”的话,那也许就是现在了。
 
在古尔丹的邪能魔法命中他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正如他向瓦里安和萨尔喊话说的那样,圣光又是确确实实地眷顾着他的。那道温柔的金光裹挟着他,令他免受邪能魔法的侵袭。他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直到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才唤醒了他。
 
醒来之后,提里奥才发现萨格拉斯之墓前的恶魔已经不知去向,而且笼罩在整个小岛上的邪能结界也削弱了不少,令他身上的圣光护罩可以一直稳定地保护着他。更令他感到欣喜的是,沾染在他盔甲上的邪能淤泥遮蔽了他作为活人的气息和灰烬使者散发的圣光能量,让他能够在燃烧军团的鼻子底下偷偷溜走。如果不是海水冲刷掉了他身上的淤泥让他重新暴露在燃烧军团眼前,如果不是他因为长时间游泳而体力不济需要休息,他也许还不会那么快就被恶魔发现。尽管他拼尽全力和一群群涌进山洞的恶魔战斗,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把他带走。你可以随意折磨他,烧灼他的灵魂,但不要杀他,军团需要他的力量——至少,需要一个能拿起那把剑的人。”巴纳扎尔狞笑的面孔仍然历历在目,恐惧魔王那低沉又充满威胁性的话语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回响。绝望攫住了提里奥,只是这一次的绝望,终究比不及多年前他以为圣光已经抛弃了他的时候。他仍相信圣光是眷顾着他的,只要他一息尚存,就绝不会向这个圣骑士的死敌投降。
 
暗绿色的邪能水晶变成了囚禁他的牢笼,在这个牢笼里,即使他不吃不喝,他的生命力也并不会因此减弱。令提里奥感到虚弱的是恶魔狱卒施放的魔法,暗紫色的魔法火焰日复一日地烧灼着他的灵魂,削减着他对圣光的希望,逼迫他屈服于军团的威严。就在他的灵魂已经快要不堪重负的时候,他听到了角鹰兽的长啸,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弟兄姐妹们,稳住阵型!”
 
一开始,提里奥还以为是自己过于期盼救援到来,以至于产生了幻觉。但等到那个全身上下都被金色光芒包裹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了水晶前方,随即又以一把普通的符文剑,召唤出不亚于灰烬使者的圣光能量劈向恶魔狱卒时,他终于确信,圣光到底还是没有抛弃他。他能感觉到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正在迅速地被残存的邪能水晶吸取,但提里奥现在心中已经全然没有了最初落入巴纳扎尔手中的不安——即使他身殒于此,灰烬使者也不会落入军团之手,而且还会在将来成为重创军团的利器。
 
那个女孩,是圣光的奇迹。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提里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她做出这番评价。那时候她只是个看起来被硬塞在一套不合身的盔甲里的小姑娘,明明连自己都未必能照顾好,却偏偏固执地给他这个“老隐士”送吃的送喝的。而后来,在诺森德的祖达克,有银色北伐军的战士向他报告说,有个黑锋骑士团的死亡骑士经常去找银色北伐军领取战地补给干粮的时候,他一开始竟没想到她。直到看见那个德莱尼守备官拿着的那条项链,他才终于把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一个信仰圣光的圣骑士和一个散发冰冷气息的死亡骑士——想到了一起。
 
然而,就连身经百战的提里奥,也不曾设想过自己能看到那样不可思议的奇迹。
 
那时候,他孤身一人离开冰封王座,让冰冠堡垒里幸存的部队上去收敛那些被霜之哀伤吸走灵魂的战友遗体。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诺森德的冰雪之中:跟随他前去挑战巫妖王的,都是银色北伐军精锐中的精锐,然而这些年轻人都把性命留在了冰封王座前,只有他这个老人家活了下来。如果不是达利安带着那个女孩穿过人群找到他,他也许真的会再次开始质疑圣光也说不定。
 
"大领主提里奥,我这边有个人——我想应该把她到你那边去更合适一些。"达利安·莫格莱尼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容穿过人群叫住了提里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死亡领主就一把把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拉出来,推到了提里奥的面前。
 
提里奥曾经见过这个女孩很多次,但她的模样和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形象都不太一样了。她的皮肤不再是那种长期在外作战带来的小麦色,反而白净如冬日初雪,但又不是她身为死亡骑士时那种毫无生气的苍白。在银色北伐军大领主的记忆里,这个女孩的头发像成熟的小麦一样金黄,眼睛和亡灵天灾入侵前的塔伦米尔湖一样湛蓝;而现在,她整个人都像是被彻底漂洗过一次一样,头发变成了阳光一样淡淡的金黄色,眼睛也是晴空一般透亮的湛蓝。更令他大为惊讶的是,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垂到脚踝的白色亚麻长袍,既没有穿鞋,更没有穿铠甲。唯一让提里奥确信自己不是看到一个鬼魂的,就只有女孩两颊上健康的红晕,和她鼻尖前呼出的白色水汽了。
 
“我长话短说,”达利安摆摆手,“维茜娅·埃斯特利尔曾经是黑锋骑士团的一员,在鲜血大厅,她牺牲自己为我们解开了鲜血女王的封印。但是,我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她——变成了这副样子。”死亡领主耸耸肩,摊开手。剩下的话他不说,提里奥也能明白了。
 
提里奥很是花了一番力气,才压住自己差点尖叫出声的惊讶,勉强让自己说出的话语尽可能变得平静如常:“我们先回到营地再说吧,你不能一直只穿这么点儿,姑娘,这可是诺森德最冷的地方。”不过,在他们并肩走下冰冠堡垒的漫长楼梯时候,提里奥才发现另一个神迹正不动声色地展现在自己眼前:女孩的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之中,这令她行走于冰冠堡垒昏暗的长廊中根本无需任何照明工具,而她自己似乎压根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把她送回银色北伐军的不是达利安,而是她自己的信心。她和达利安,和亚历山大都不一样,在观察过她重新使用圣光战斗的情形之后,提里奥在心里已经确信了这一点。她的心里也许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迷惑,或者至少她对圣光信仰从来没有迟疑过,否则她应该还会和达利安一样——做一个给敌人带来绝望的死亡骑士,而非一个为战友带来希望的圣骑士。
 
奔跑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越来越近。提里奥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不断地模糊,但他又能清晰地看到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身上都同样包裹着一层金色的光芒。柔和的金光在空中交织成网,盖在他的身上。这也许就是那个女孩几年前曾经向他描述过的景象,提里奥暗自揣度。这景象令他感觉心安,因为他将会在战友的环绕中回归圣光,而非屈服于敌人的折磨随后堕入黑暗。
 
在圣光之网中,握着灰烬使者的维茜娅亮得好像黑暗中的火把,包裹着她的圣光让她看起来甚至比其他人要大了一圈。她跟在玛克斯韦尔身后飞奔而来,把灰烬使者放在提里奥·弗丁的手中:“如果您能够起来的话,大领主,我们会马上带您回去。在恶魔赶来之前,我们还能等您恢复起来,放心吧。”提里奥已经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亮得发白的轮廓在抬头警戒天空中的动静。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爬上了提里奥的嘴角,他用近乎耳语的声音低声招呼她:“你……靠过来一点……”
 
亮白色的身影踌躇了一两秒,随后摘下头盔,向前挪动了一些。女孩把手垫提里奥的肩膀下面,低声地问他:“您是需要我扶您起来吗?”
 
提里奥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的力气正在迅速流失,但他还是竭尽全身力气拉住了女孩的手,把它放在灰烬使者的剑柄上,又按了一下:“你必须……继承圣剑……”
 
“不,圣光在上,您会好起来的,大领主!”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她的右手无力地挣扎了一下,试图从提里奥的手中挣脱出来,让灰烬使者继续留在大领主的手中。提里奥对这个回应只是摇了摇头,他看见了一条昏暗的通道出现在他的面前,在通道的那一头,是泰兰、赛丹、加文拉德、乌瑟尔,还有洛萨……
 
他又想起了许多年前,当他还和这个女孩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当法奥大主教成立白银之手骑士团的时候,他和乌瑟尔、图拉扬、赛丹、加文拉德一齐并肩挺立,成为白银之手的第一批成员。在那之后,他们在圣光的引领下南征北战,面对过无数恐怖的敌人。时至今日,过去的老伙伴们已经纷纷殒命,如今该是和他们重新团聚的时候了。
 
“你……必须阻止……燃烧军团……”每说出一个字,提里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一分。低低的抽泣声敲打着他的耳膜,每一声抽泣都是一句无言的挽留。但那条通道已经近在咫尺,在为灰烬使者找到合适的继承者之后,提里奥觉得自己已经心无挂碍。他将会加入老朋友的行列,加入千千万万守护在圣光之愿礼拜堂地下的英灵行列,融入圣光,继续守护着他为之倾尽毕生之力的组织——白银之手骑士团。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提里奥手上,然后又是一滴,低声的抽泣变成了压抑的痛哭。
 
提里奥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积攒起全身最后的力气,握紧女孩的手:“你必须……成为……灰烬使者……”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向着阴暗通道另一头的光亮飞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终完全地融入到通道尽头那片圣光的海洋之中……
 
泪水完全模糊了维茜娅的眼睛,在一片朦胧中,她看到包裹着提里奥·弗丁的金色光芒渐渐汇聚成一颗光球,从他的身上升起,越升越高,颜色也越来越淡。金色的光球渐渐越过他们的头顶,升上高空。恰在这时,一缕阳光刺破小岛上空的阴云,落在他们中央。金色的光球沿着阳光的轨迹继续上升,颜色也越来越淡,最终完全消散在阳光之中。一阵寒风吹过,阴云迅速合拢,阳光也随即消隐。
 
“我们会怀念你的,兄弟。”玛克斯韦尔低声叹息,颤抖的尾音出卖了这位一贯不苟言笑的将军此刻的心情。他的目光掠过正在低头默哀的北伐军战士,落在安详地躺在他们中间的提里奥身上:“我们要把提里奥带回圣光之愿礼拜堂,把他安葬在地下的墓穴里。请下令吧,灰烬使者。”
 
这个陌生的称号令维茜娅愣了足有半分钟,她觉得胸口仿佛被掏空了一个大洞,散发着令她难以直起身的疼痛。但提里奥·弗丁最后的嘱托还在不断地回响在她的脑海中,声如洪钟,敲打着她,催促着她……她点点头,戴好头盔,把灰烬使者收回背后,站起身,竭尽全力压制住话语中的颤音:“现在,全体出发,返回圣光之愿礼拜堂!”
 
说完,她硬逼自己昂起头向海滩方向走去。玛克斯韦尔抱起提里奥的遗体,跟在她的身后,其他的银色北伐军同样默然不语地跟在他们后面。沉沉的暮霭中,在更多恶魔出现在滩头以前,角鹰兽编队悄无声息地带着幸存的银色北伐军和他们的大领主离开了破碎群岛。
 
 
 
9
 
他们离开圣光之愿礼拜堂不过两三天,然而在维茜娅的眼中,一切已经变得如此陌生:在庭院里迎接他们归来的埃里戈尔原本还带着满脸热情洋溢的笑容,但他一看到领头的维茜娅背后的灰烬使者和玛克斯韦尔抱着的提里奥的遗体,立刻收拢了笑容,一脸肃穆地退到路边,恭敬地向他们敬礼致意。站在他身边的银色北伐军骑士和侍从们也马上像埃里戈尔一样立正敬礼,目送他们带着灰烬使者和提里奥的遗体进入圣光会堂最深处的大教堂。他们回来还不到半天时间,圣光之愿礼拜堂和圣光会堂里已经挂上了哀悼的黑纱,庭院内外飘扬的银色北伐军旗帜也都降下了一半。悲伤的静谧在圣光会堂里悄无声息地扩散,但令维茜娅感到陌生的还不仅仅是这些。
 
整个会堂内外,那些两个星期前还在和她一起吃喝说笑的同袍,如今他们的目光一触到她背在身后的灰烬使者,立刻就变成了凉冰冰的尊敬。她眼前的情形和以往执行任务归来时完全不一样了,没有热情洋溢的拥抱,没有亲昵的拍肩膀,没有半开玩笑半松口气的俏皮话……过去她所熟悉的一切都没了,只剩下肃穆的敬礼。她机械地向那些朝他们敬礼的人一一回礼,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我们得给提里奥一个像样的葬礼。”玛克斯韦尔把提里奥的遗体安置在大教堂最前面的祭台上,水晶彩窗上投射下的光落在银色北伐军大领主的身上,让他全身都笼罩在温暖柔和的圣光之中。他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沉睡去,随时还会再醒来。
 
“他配得上一场隆重的葬礼,这是他应得的。”维茜娅点点头,取下灰烬使者,把它安放在提里奥交叠在胸前的双手里。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玛克斯韦尔就已经把她的右手按在了灰烬使者的剑柄上。
 
“现在,你才是灰烬使者。”玛克斯韦尔坚定地摇摇头,“提里奥已经把圣剑交给你了,坚信者。”
 
破天荒头一次,玛克斯韦尔用“坚信者”这个在银色北伐军中间不胫而走的称号来称呼她了。维茜娅嘲弄地轻笑一声,低头注视着玛克斯韦尔压住她的那只手:“我记得,您一直都叫我‘中尉’来着,泰罗索斯男爵。”
 
“那是因为提里奥……”玛克斯韦尔叹了口气,把维茜娅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在灰烬使者的剑柄上扣拢,然后松开了手,“提里奥曾经跟我聊过关于你的事,包括那个德莱尼守备官。”
 
维茜娅的脸立刻烧到了耳朵根。但玛克斯韦尔并没有在意她的反应,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掠过大教堂两侧墙壁前的雕像,在图拉扬的雕像旁边正好有一个空缺的位置,看来他们很快就可以联系铁炉堡的矮人工匠订制一座新的雕像了。教堂里的人寥寥无几,偶尔有人走进来在灵柩前放下一束紫色的小花,然后又转身匆匆离去。尽管他们现在位于整个圣光会堂最引人注意的地方,但很少会有人专门注意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在水晶彩窗不舍昼夜流淌下来的光亮中,提里奥的灵柩前反而成了最适合谈论这些隐秘话题的地方。
 
“在‘坚信者’这个称号流传开以后,提里奥曾经找过我,”玛克斯韦尔闭上眼睛,让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午后重新呈现在眼前,“他对我说,希望我还能像以前一样地称呼你,希望他对你的期待不要成为你的负担。他知道圣光把你从死亡的深渊带回来一定是为了交托给你重要的任务,但他希望——你至少能享受一段轻松的时光,不被任何额外的头衔或者称号所累。”
 
泪水迅速地模糊了维茜娅的眼睛,她勉强忍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点了点头:“我确实……确实享受了那样的时光……”她感觉喉咙被一块热烘烘的东西堵住了,后面的话全都噎在了嗓子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毫无疑问,玛克斯韦尔对她的称呼的改变,从在海滩上称呼她为“灰烬使者”,到刚才称呼她为“坚信者”,这位老骑士想要提醒她的事情她已经完全明了了。
 
她俯下身,轻轻地在提里奥·弗丁交叠的手背上印下一吻,也留下了两滴大大的泪水在大领主的手背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轻巧地取出灰烬使者,托在双手间,就像欣赏一件绝世工艺品一样欣赏着铁炉堡前国王留下的传奇武器。巨剑剑身上的黄色水晶安静地悬浮着,映着从水晶彩窗上投射下来的金色光芒。维茜娅不禁怀疑,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当白银之手最初的五位圣骑士齐聚一堂,共同净化那块从兽人术士的手中发现的暗影水晶时,是否也是这样的情形。她握住灰烬使者的剑柄,不知道为什么,圣剑似乎比在破碎海岸时沉重了许多。在她举起剑的一瞬间,黄色的水晶里蓦地显现出了一只伸向天空的手掌——白银之手骑士团的标志。
 
玛克斯韦尔也看到了同样的景象,他清了清喉咙,用维茜娅从来没听过的迟疑的声音说道:“恐怕,我还得再向你提出一个……‘过分的请求’……”
 
维茜娅放下灰烬使者,苦笑着点点头:“就算您告诉我,说您打算重组白银之手骑士团,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玛克斯韦尔一脸窘迫地咳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等维茜娅把灰烬使者收到身后,他才点点头说下去:“没错,我确实打算重组白银之手骑士团。有太多的圣骑士分散在不同的阵营之中了,除了白银之手,还有阿古斯之手、血骑士、烈日行者……”他摇摇头,“在过去,这种程度的分散并不会妨碍我们,但是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燃烧军团——我们必须摒弃阵营的分歧,在圣光的旗帜下并肩奋战,才能有一线生机。”
 
“重组白银之手确实有利于整合所有在圣光之下的战斗力量,”维茜娅低声叹息道,“弗丁大人应该也会乐见这样的情况。”
 
“重组的白银之手需要一个领袖,一个能统合来自不同阵营所有圣骑士的人,”玛克斯韦尔目光灼灼地盯着维茜娅,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你是提里奥亲自选中的人,现任的灰烬使者——白银之手骑士团大领主非你莫属。”
 
维茜娅倒抽一口凉气,瞠目结舌地瞪着玛克斯韦尔,期待这位一贯板着张扑克脸的将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只是开个玩笑。她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退下去,但直到她满脸苍白,玛克斯韦尔的神色依然毫无变化。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维茜娅,耐心等着她的答复。
 
“您——是认真的?”
 
“距离各大骑士团派遣代表出席葬礼还有两三天,”玛克斯韦尔点点头,“我没打算要你立刻给我答复,但是到时候……你能理解吧?”
 
“我……我想先冷静一下,泰罗索斯男爵——请恕我先失陪了。”
 
说完,维茜娅也不等玛克斯韦尔再有什么回应,径直一路小跑冲出会堂。一路上,她匆匆掠过安静筹备葬礼的人群,一路狂奔进马棚。她压根不在乎那些和她擦肩而过的人会有什么想法,他们敬礼或者不敬礼,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到底在忙着悬挂花束还是黑纱,大教堂里是否会为提里奥·弗丁点上长明灯,她也根本不想去管了。
 
她跑进马棚,跳上战马。兽栏管理员似乎正大张着嘴巴朝她喊着什么,可是她只看见他的嘴唇在上下翕动,什么都听不见。所有的一切声音都变成了一片紧密相连的嘈杂,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任由自己的身体擅自行动。战马越过栅栏,穿过人群,沿着道路一路向西狂奔,很快就把圣光之愿礼拜堂的一切都化为了她身后被树影彻底遮蔽的一团阴影
 
 
10
当维茜娅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惊讶地发现天色已经从清晨变成了夜晚,而她正置身于索多里尔河边的林地里,远远地偏离了大路。战马因为长时间的狂奔而几乎脱力,只能疲惫地慢慢穿行在树林之间。她俯下身,把脸贴在战马脖颈上,饱含歉意地抚过战马的鬃毛。战马抖抖耳朵,打了个响鼻,算是接受了这个道歉。
 
夜幕低垂,这片塞纳里奥议会种下不过两三年的树林已经变得繁盛茂密,让她无法看清头顶的星空,只能从枝杈间的月亮高度推测时间。但她现在也并不在乎距离天亮还有多久,事实上,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在心里偷偷希望这个夜晚能长一些。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还有一个安静的,能够让乱成一团麻的思绪重新整理顺畅的地方。
 
她松开缰绳,让战马带着她在林地间缓缓穿行。浓黑的夜色包裹着她,甚至连树枝也在这夜色之中变得模糊不清。维茜娅勒住马,抬起手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只有不远处的河水倒映的银色月光稍稍为她照亮了一点道路。她抖了抖缰绳,让战马穿出林地,沿着河滩继续向北走去。其实往哪儿走她也并不是很在乎,只不过索多里尔河是一条由北向南流淌的河流,她既不想掉头,更不想跳下河,那就只能让战马沿着已经选定的方向继续前进了。
 
在过去,她从未怀疑过圣光对她的引导。即使当她以已死之身行走世间,被达利安嘲弄,被平民投掷垃圾,她也没有质疑过对圣光的信念。但现在……她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明明每个人都那么信任她,那么地相信她就是那个能够秉持着圣光之力引领他们的人,可她自己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摇了。
 
战马突然停住了脚步,刨着蹶子,不住地摇头。维茜娅原本自嘲地笑出了声——连战马都在对她说“不行”了呢,但等她借着月光看清楚战马停下的地方,她便笑不出来了。她颤抖着从战马背上爬下来,便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银色的月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照亮着她面前倾颓的小屋。稻草和油毡铺成的屋顶已经彻底坍塌,即使在屋外,也能清晰地看到月光直接落在屋子里已经散落一地的家具残骸上。火盆里早就只剩下一层厚重的尘埃,没有半点火星。原本搭在屋子旁边的仓库,也只剩下了几根已经半腐朽的木头架子散落在屋子旁边。木头和石头混合搭起来的墙壁上已经爬满了藤蔓,石头的缝隙间还长了不少杂草。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知道,这间屋子已经空置多年,早没了人烟。
 
然而在维茜娅的眼中,杂草和藤蔓渐渐沿着阴影退去,倒塌的屋顶正顺着倒流的时间回到它原本在的位置,散落的木头架子重新搭成了一个简单的高脚粮仓,火盆里暖黄色的火焰正透过窗户映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站在门口,他穿着粗麻织造的衣服,一手拿火把,一手持长剑,一脸警惕地盯着她:“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
 
穿着暴风城卫兵制式铠甲的圣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下面一张年轻得可以称之为稚嫩的脸庞和盘在脑后的金色发辫,急急忙忙地为自己辩解着:“圣光在上!我们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看见这里好像有灯火的样子,才过来查看一下的。”
 
在圣骑士女孩的身旁,另一个穿着法师长袍的短发女孩接着解释道:“我们是银色黎明的士兵,只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您。如果我们打扰了您的话,我们这就走,非常抱歉。”
 
“老先生,请您相信我。”圣骑士迟疑地打量着老者的神色,见老人并没有发怒的迹象,才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请原谅。我无意探听您的隐私,但……这里很危险,而且有很多野兽还被天灾军团的瘟疫感染了,您最好搬到比较——安全一些的地方。”听到这番解释,老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让两个女孩不安地对视了好几次。过了好一会儿,老人才摆摆手,让她们离开,还嘱咐她们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一阵寒风掠过,回忆带来的画面骤然消散。那是她第一次遇见提里奥·弗丁,那时候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圣骑士,她们还不知道这个“老隐士”的真实身份,艾琳还在对抗亡灵的战斗中大秀火焰法术……她和艾琳曾经一直把这个老隐士的屋子当做了另一个秘密基地,给他送吃的喝的,也围坐在老人的身边跟他聊前线的战斗和抱怨银色黎明的几位长官。直到后来,老人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拜托她换上血色北伐军的制服,去为他执行一次营救行动……
 
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曾经和她一起在东瘟疫之地并肩执行任务的艾琳早已死了,而那个既严厉又和蔼,待她如父亲一般亲切的老人,也再不会回来了。就像父亲,就像乔治,他们都离开她了。
 
维茜娅只觉得自己鼻子一阵阵发酸,控制不住的眼泪在脸上肆意地流淌着。起初她只是无声的啜泣,但随后就变成了低声的呜咽,最后彻底化为无法抑制的嚎啕。她把脸埋在双手间,就像十五年前那个跪在父亲墓碑前的小姑娘一样,整个儿地蜷成一团,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几乎背过气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战马在她身后焦躁地打了个响鼻。维茜娅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止住眼泪,然后赶在安静的脚步声即将走到她身后的一瞬间猛然起身。她双手紧握灰烬使者架在身前,巨剑比起她最初拿到手时重了不少,她差一点没被拽了个跟头。西沉的月光下,德莱尼守备官双手举在耳边,淡蓝色的双眼里投射出关切的神色。他没戴头盔,也没背战锤,蓝色的皮肤因为剧烈运动而微微泛着薰衣草色。
 
“卡伦?”一看清楚来人,维茜娅便立刻垂下手,让灰烬使者搭在地上,“你怎么……?”
 
“泰罗索斯男爵派我来的,”卡伦德尔稍微松了一口气,放下双手,“你冲出来的时候,他让我追上你,免得你——呃,遇到什么危险。”
 
维茜娅垂下肩膀,把灰烬使者收回身旁,自嘲地笑了笑:“不单纯是为了担心我吧——毕竟,‘现任的灰烬使者’、‘白银之手的大领主’,这样的人出了什么意外,比一个银色北伐军的中尉出了意外可严重得多呢。”
 
卡伦德尔走上前,搭住为维茜娅的肩膀,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在月光的余晖下,德莱尼守备官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他下巴上的触角微微颤动着,身后粗壮的尾巴也在缓缓地左右摇摆。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迟疑地发问:“你——刚刚说什么?你是说泰罗索斯男爵,他要你,当白银之手的大领主?”
 
维茜娅点点头,然后把额头抵在了卡伦德尔的胸前,用喃喃自语一般的声音嘟囔道:“是啊……为了对抗燃烧军团,我们必须集结起一切追随圣光的力量——重组白银之手就是为了这个。”
 
“那你……答应了?”
 
“还没。”维茜娅低低地叹了口气,眼泪又不听话地涌了上来,她低垂着头,任由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在她脚下的泥土里。
 
卡伦德尔的反应却大出她的意料——德莱尼守备官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赞许道:“那就好。”
 
维茜娅抬起头,大惑不解地盯着卡伦德尔,想从他的脸上找出那么一丝反讽或者嘲弄的意思。但她什么也没发现,德莱尼似乎是真心实意地认同了她的这个决定。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开了口:“你……真这么想?”
 
卡伦德尔点点头:“我还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别人称呼你‘坚信者’,那样让你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称号,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称呼我了。”
 
“是么?”卡伦德尔向前迈了半步,几乎贴到维茜娅的胸前,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就算是别人称呼你'大领主'也不在乎吗?”
 
“呃,不……我……”维茜娅结结巴巴地后退了半步,然后又退了一步,才站直身子。灰烬使者的剑尖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才摇摇头,否定了卡伦德尔没说出口的反问:“可是如果我不接受这个任命,我会让我自己,让泰罗索斯男爵都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状况——不,那样会让我没有办法再继续留在那里,不管是银色北伐军还是白银之手。”
 
“你可以不留在那里。”卡伦德尔垂下肩膀,他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去。作为灰烬使者,你会成为被人传颂的英雄,但你没必要被大领主的头衔所束缚。”
 
这话说得维茜娅心里五味杂陈,她捧起灰烬使者,轻轻抚过剑身。在她的手指划过那块黄色水晶时,风中若隐若现地传来一阵钟琴一般的嗡鸣。她睁大眼睛,看着卡伦德尔:“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她重新让手指从水晶表面轻轻划过,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那是一阵和她的心跳几乎共鸣的金属声,悠扬悦耳,如泣如诉,就像一种神秘的音乐一样。她突然想起来,她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就在冰冠堡垒里,或者说在某个她并不知道的神秘空间里,她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
 
就在她拼尽自己全部的生命力向圣光祈求响应,以摧毁鲜血女王的符印之后,那片应她祈祷而来的光的洪流在转瞬之间就吞没了她。她就像一片落叶一样被光的洪流裹挟着,进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在一片白得耀眼的天地间,她听到了有钟琴一样悦耳的嗡鸣声。一个声音在温柔地叹息道:“暗影耗尽,光明重现。”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从这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找到说话的人,却只隐约看到了一个由片状的几何形构成的生物。她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却莫名地对它有一种亲近感。那个生物的身体一片片分开、旋转、合拢,伴随着这样的变化,它持续地发出悦耳的嗡鸣声,令她感到放松。
 
当她完全放松下来,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片光的海洋中时,另一个略低沉一些,但同样伴随着钟琴嗡鸣的声音出现了。它叹息道:“死亡尽头,生命再现。”随着这叹息声,另一个同样由几何形构成的生物也出现在了这片光的海洋之中。
 
然后第三个声音出现了,和前两个声音相比,它更高亢一些,但仍然保持着温柔的语调:“你已经充分证明了你的信心,寻光者。你的信心把你从影之国送到了这里,但这里不是你的最终归宿——至少现在不是。”
 
“我们会送你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第一个生物接着说下去,“等你完成了你的使命,寻光者,你将会再回到这里,永远地,回到这里……”
 
随着她的手指一遍遍在水晶上划过,水晶微微震颤着,发出悦耳的嗡鸣声。维茜娅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卡伦德尔,但德莱尼只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我没有听到,你听见了什么?”
 
她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完全被透明的黄光包裹住了。她再低头察看身上,之前已经完全消隐的,一直包裹着她的那道金色光芒又回来了。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仿佛一道惊雷穿过她的脑海,并久久地盘踞不去。她低下头,抿住嘴唇,慢慢地问道:“你刚才说,不论我去哪里,你都会陪着我,是么?”
 
“对,我会永远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即使我要单枪匹马去挑战燃烧军团,你也不会阻拦我,只会跟着我一起去?”
 
“没错,我们——不,你——你将会成为被后世传颂的英雄……”维茜娅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从德莱尼的双眼中看到了那个近在咫尺的未来:她孤身一人屹立在恶魔传送门前,灰烬使者的剑刃所到之处,无数的恶魔惨叫着化为灰烬。纵使燃烧军团的恶魔如潮水一般涌出,只要她横刀立马,便再没有一个恶魔能够越过她进入艾泽拉斯。
 
这画面实在是太有诱惑力,维茜娅眯起眼睛,高挑着嘴角直视卡伦德尔的双眼:“你是说,我会成为一个令恶魔闻风丧胆的孤胆英雄?”
 
“如果不是你的话,还能有谁呢?”
 
维茜娅咧开嘴笑了起来,原本若隐若现贴在她身上的金色光芒,也随着她的笑声变得明朗起来:“你知道吗?每个圣骑士,多多少少,都有过成为英雄的梦想。但是——”
 
“但是?”德莱尼守备官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双手紧握住灰烬使者,竭尽全力地向前劈出一击:“——但是抛弃队友成就自己的英雄梦这种事,没有一个圣骑士会选!”
 
绿色的邪火从德莱尼淡蓝色的眼睛里喷出,淡蓝色的皮肤迅速地膨胀蜕变为黯淡的紫色皮肤,银白色的胸甲瞬间变成了泛着暗紫色光泽的邪铁,两根巨大的黑色犄角从他的额头上伸出,他的指甲也迅速伸长变成巨大的爪子。两片蝙蝠一样的绿色皮膜翅膀猛地张开,恐惧魔王迅速地向后跃起,灰烬使者的剑刃只划过他手臂上的邪铁护手,激起一片金色的火花。
 
“你错失了你的远大前程,圣骑士!”巴纳扎尔恼羞成怒地吼道。他再度跃起,伸出黑色的爪子扑向维茜娅。但圣骑士已经对此早有防备,在恐惧魔王向她扑来的同时,金色的剑刃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恐惧魔王的护手。
 
“那也只能证明你的伪装和骗术都太拙劣了。”维茜娅冷笑一声,挥动灰烬使者继续向前紧逼恐惧魔王。她惊讶地发现,身上的那层金色光芒越明亮,她就越容易掌握挥动灰烬使者的力道。现在她身上的光芒已经比西沉的月光还要明亮,灰烬使者也变得好像她手臂的延长一样容易挥动。
 
“够了!那把剑不能再伤害我的兄弟了!你,那把剑,都是军团的囊中之物!”巴纳扎尔将手一抬,一股暗紫色的魔法能量立刻束缚住维茜娅,把她吊到了半空中。但下一秒,只见金光一闪,束缚魔法轰然解离。维茜娅紧握着灰烬使者,向后滑了半步落回地面,然后挺直后背站稳了脚步。
 
“即使你这次赢了我,圣骑士,我也还会回来的。”巴纳扎尔恼怒地甩出一团暗影能量,维茜娅向左边猛地跳出去,暗影能量只擦到了她的脚边,把她旁边的地面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
 
“我们以前也见过,不是吗?你知道,你们没办法杀死我。”不等维茜娅站稳,恐惧魔王又扔出了第二团暗影能量,圣骑士只能用灰烬使者格挡开这一发攻击,圣剑的剑身因为暗影魔法的撞击而嗡鸣不已。这话倒是不假,上一次她见过巴纳扎尔,还是在斯坦索姆城里,提里奥·弗丁用灰烬使者把这个恐惧魔王化为一滩飞扬的骨灰。然而,不管是在破碎群岛还是现在,巴纳扎尔每次回来都依然完好无损。毫无疑问,如果他能死而复生一次,那么他确实有可能再复生一次或者更多次。
 
“没错,”维茜娅咧开嘴,竭尽全力地挥出一击,“所以只好你回来一次,我就杀你一次了。”一道金色的光焰沿着灰烬使者的剑刃射出,硬生生割下了恐惧魔王的半边翅膀。恐惧魔王仰天长啸一声,黑色的手爪直取维茜娅的脖颈。在他扼住圣骑士的喉咙的同时,灰烬使者的剑刃也把他扎了个对穿。
 
“你……?!”恐惧魔王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刚刚抓出的伤痕在金色的光芒中迅速地愈合,而他胸口的伤口正在不断扩大,灼热的金光化为火焰,沿着他的身体不断扩散。恐惧魔王发出一阵无声的狂啸,随即化为乌有,只剩下“我还会回来的”惨叫声萦绕在维茜娅的脑海之中。
 
维茜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抚摸着脖子上的伤痕。恐惧魔王临终前的最后一击对她伤得不轻,只是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对手露出破绽,好快速结束战斗。她厌恶地朝恐惧魔王残留的胸甲啐了一口,最后一次回身凝视着小屋的废墟。在金色光亮的映照下,她恍惚又看见小屋的废墟前,穿着法师长袍的艾琳和穿着粗布衣服的提里奥都在朝她微笑着挥手告别。她把灰烬使者收回身后,朝废墟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带上恐惧魔王残留的盔甲残片,跳上战马,迎着发白的东方天空,向圣光之愿礼拜堂飞奔。
 
她将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正如提里奥·弗丁在重组白银之手骑士团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这座隐蔽的小屋一样。她把属于过去的一切回忆都埋葬在了这个夜晚中,过去的一切都将过去,她的命运,新白银之手骑士团的命运,都将随着第一缕曙光开启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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