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潜
 
海上航行的一周并不轻松。辉夜负责照顾沈玉涵。虽然他自己身体也不容乐观，但现在保证基础战斗力是最重要的。柳生则自顾自地忙着。他是海军学院出身，经常赤裸着上身跟几个海员一起测试海水温度。他认为克苏鲁觉醒之前必然会使海洋发生异动，提前发现这种异象最好的渠道就是检测海水的温度。
 
果然，在测量的第三天，他们发现数据有些奇怪。
 
“先生，您看看这几组数据。”柳生手下的一个测量员把几张写满数据的纸递给他。柳生接过来看了几眼：“这个，数据变化成规律化啊。”
 
“不是一般的规律。您看，我把日间温度和夜间温度分别画成图，然后重叠在一起，您看这个像什么？”
 
“心电图。”看着这张图柳生感觉脊背一凉，“而且是很逼真的心电图。白天和夜晚都很稳定，但白天剧烈些晚上更平稳。就像是一个人白天活动晚上睡觉。”
 
“难道大海活了？”测量员的声音中流露出恐惧。
 
“你能发现这点，很好。先去干活儿吧。”柳生将测量员打发走，拿着铅笔在数据图上比划着。在夜间三点左右的时候，所有的会有一个奇怪的峰值。这个峰值开始并不明显，但在最近有明显上涨的趋势。
 
“难道大海在这时候做噩梦了？”柳生在心中冷笑，“是关于克苏鲁的噩梦？”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大的房间里，山县有朋带来的长匣正沉睡在桌子上。他的手轻轻地伏在匣子上，肩膀上的圣骸竟然开始颤抖。
 
这个是柳生家深藏了千年的东西。在元服那天柳生见过，但仅仅是作为某种检测的仪器。这种秘密历来只有家主才有资格知道，但现在却在柳生并没有正式成为家主时落到了他的手里。
 
像柳生这样的人才在整个日本都是凤毛麟角，更不用说区区柳生这样一个地方上的贵族。但是政治、权力这类东西有时与实力是没有关系的。上代柳生家家主切腹时并没有指定继承人，就注定会导致继承人之间的混战。不管是死是活，只要流着柳生家血液的人让柳生仲麻吕从日本消失，他都有可能成为柳生家真正的家主。
 
柳生现在对自己的力量百分百的自信，但对自己的政治权利和家族身份却没有什么信心。现在这个属于家主一个人的秘密摆在他的面前，他不惧怕自己驾驭不了这个东西，怕的是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物品会给自己惹祸上身，甚至祸及自己身边的人。
 
柳生缓缓打开了长匣，看到里面沉睡着的金属巨物。
 
传说中神武天皇的佩剑……布都御魂。
 
布都御魂并不是一把纯粹的武士刀，他的制式更像是中国或朝鲜半岛上青铜时代流行的刀具。这也使得后世对布都御魂的长度一直有争议，有的人认为他试一把六十到七十厘米长的肋差，有的人认为是长度接近两米的野太刀。
 
现在实物就摆在柳生的面前。这是把长刀，质地和圣骸如出一辙。或许应该说是这具圣骸看上去像是一把刀，于是被人磨成了刀的模样。长度上大概是一百四十厘米左右，算是太刀的话确实过长了。可以算在野太刀的范畴，但跟那种只能背在背上的野太相比还是略短。这个长度对一般日本人而言用起来会不舒服，柳生这种身材修长的人是没问题的。
 
他拿起了布都御魂，布都御魂也开始震动起来。它和圣骸之间的震动相互呼应着，似乎在互相打招呼。他轻轻用刀刃划破了手心，一滴血流了出来，还没滴到地面就被一股力量抽向了刀面，被刀吸收了。喝了柳生的血，布都御魂发出了一声满意地叹息，慢慢安静了下来。
 
安静状态之后的布都御魂像是普通的沉睡中的铁具一般。也许自己的血液中融入了肩膀处圣骸中的因素，让把刀更加满足？
 
柳生熟练地撬开了白鞘存的木柄，又将菊一文字则宗的刀条拆了下来。他将原来佩刀上的佩剑装在了布都御魂上，竟然出奇地合适。或许菊一文字则宗跟一般武士刀比起来就稍显修长吧。回到入鞘，这把新刀挂在原来的牛皮刀挂上，还算舒适。他看着残缺不全的刀条，心想一把七百年历史的名刀就这么毁在自己手里了。
 
夜幕降临，他去看了看熟睡中的沈玉涵。前几天沈玉涵一直高烧不退，经过辉夜的悉心照料病情似乎稳定下来了。柳生去看了看熟睡中沈玉涵，用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谁知他的手竟然被一股力量给弹开了。沈玉涵双眼紧闭，眼缝中有淡淡的暗金色。
 
有股力量在抗拒他。
 
柳生感觉这股力量跟圣骸散发出来的有些相似。旧日支配者的力量？自己的力量来自于克苏鲁，那沈玉涵身上的能力是源自一个与克苏鲁为敌的旧日支配者吗？
 
克苏鲁司掌“水”，与水元素相对的就只能是掌控“风”元素的黄衣之王哈斯塔了。
 
柳生沉默地走了出去。他手里拿着菊一文字则宗。这把刀跟他时间不长，却是他最珍贵的一把刀。他缓缓走到海边，将刀条投到海里。
 
像大海一样博大的名刃，回归大海吧。
 
突然他听到几声“咯吱咯吱”的声音。刀条落入海中本应该下沉的，但现在落水处却浮着一片钢渣，似乎是被什么咬碎了。
 
柳生感觉心里一寒，立刻找来了执勤的海员。
 
“现在里目的地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一天左右的海程。”
 
“一天。”柳生隐隐约约看到海中有星星点点的红光，就像烛火一般。他吩咐海员说：“进入作战预备状态。准备好鱼雷。”
 
“鱼雷？”海员怀疑自己听错了，“周围没有舰艇啊。”
 
“舰艇可以被打沉，但我们即将面对的东西，比舰艇更加棘手。”柳生说道，“现在全员集合，我亲自指挥作战。”
 
“先生，容我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海员有些接受不太了柳生神神秘秘的态度，“我也好下命令。”
 
“深潜者。”
 
“深……什么者？”海员听蒙了，就权当是蛙人了。柳生无奈，如果真的是蛙人哪还用得上鱼雷呢？
 
深潜者，是被克苏鲁所统治的一种栖息于海底的生物。他们有着灰绿色的皮肤，明亮而硕大的眼睛。他们看上去像是鱼和人的杂交体，但却是种有语言和族群概念的高等生物。随着克苏鲁沉睡于拉莱耶，深潜者也沉浮于海底从不见人。刚才那些红光应该就是深潜者们的眼睛。他们刚才仅仅是试探性的攻击，似乎在考验柳生的耐性。
 
随着克苏鲁的苏醒，深潜者竟然抢先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
 
他们上一次苏醒是在万年以前，或许他们没想到万年的时间里人类已经能造出铁甲舰这么强大的兵器了。他站在指挥台上，主舰正前方的一小片海域已经被黄色的微光笼罩了，如同星空一般。柳生下令：“鱼雷准备，瞄准正前方，发射！”
 
刺耳的声音呼啸间，主舰正前方划出一线白浪。鱼雷是种高调的武器，游动间声音甚是刺耳，还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但它的杀伤力是恐怖的，一颗鱼雷就能葬送一条铁甲舰。
 
几个水兵开始放肆的大笑，他们从未见过鱼雷炸不烂的东西。可能那些深潜者的眼睛带来的未知让他们恐惧，但鱼雷尖锐的咆哮足够给他们壮胆了。
 
前方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闷响。
 
所有人都不笑了。
 
鱼雷没有爆炸？
 
船上的武器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不可能存在质量问题。如果不是鱼雷本身的问题，那就是……
 
有什么东西把鱼雷给“吞”掉了。
 
一阵咀嚼的声音传来，就像是老鼠偷吃东西的声音。这种声音原先只是一声两声，但很快千万张嘴咀嚼的声音传来，汇聚在一起。他们咬噬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就像是一曲逐渐走向高潮的盛大交响！
随着这种声音，鱼雷的碎片慢慢浮上水面。
 
他们竟然把鱼雷给吃了！
 
“怪物啊……”水兵中爆发出一声呻吟。日本海军军纪严明，没有人敢当逃兵。但军纪无法压制人类恐惧的本能。柳生有些慌了，他怒吼：“快！把所有的鱼雷都放出去！所有的！”
 
只有进攻能缓解这种慢性绝症一般的审判。他们不是在被杀戮，而是在审判，无从反抗。连鱼雷都能吃，这群深潜者把整个舰队都咬成碎片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突然亮了起来。周围都是深潜者的眼睛，四周的海域已经完全变成了深潜者目光的海洋！
 
他们被成千上万的深潜者……包围了！
 
“通知所有舰船，把所有炮弹、鱼雷、火器都给放出去！对准那些光！快！”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钢甲撕裂的声音。他回头，主舰后的一艘铁甲舰摇晃了一下，像是溺水的人一般挣扎着沉了下去。它不是被同伴的武器误伤击沉的，它是被深潜者硬生生地拉入了海底。这群怪物力量惊人，同时拥有不老不死的力量。他们只要不被人为的杀死就永远不会死。柳生其实希望同伴们被自己人的武器杀死。他在古籍上看过深潜者在人类俘虏身上的令人发指的暴行。男人会被全部杀死，充当宗教活动的祭品。女人会被侵犯，不停地为他们生下混血婴儿直到被榨干最后一丝生育能力，再被杀掉充当祭品。这些混血种是天生的奴隶，是深潜者族群劳动力最主要的来源。
 
一个海员跑上了指挥台：“先生，弹药快打光了。”
 
“准备好跟这些怪物白刃战。”柳生说道，“他们想要祭品和女人，不会把所有舰船都赶尽杀绝。他们会留一个替他们当牢笼……他们若是冲上甲板，我们就跟他们拼到底！”
 
柳生拔出了布都御魂：“武运昌隆！”
 
下一秒，整片海域都寂静了。
 
柳生愣了，他以为所有海员会跟着他一起欢呼。谁知道舰艇上鸦雀无声。那些深潜者看到布都御魂，竟然那是一副宗教徒般的狂热神情。他们有的欢呼雀跃，有的则是一副朝拜的架势。
而海员们看他的眼神是惊讶与仇恨的。柳生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用刀面借着月光照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变成了跟深潜者一模一样的红色！
 
“这个人是怪物的内奸，杀了他！”海员中响起一声嘶喊。几个海员围了上来，他们本奈何不了柳生，但柳生从未杀过同伴。他的后脑挨了一下，天旋地转间几个人把他压在了地上。
 
深潜者们也停下了进攻的步伐。他们似乎是在看一场好戏，或者是不理解人类为什么会有布都御魂。
 
就在一个海员叫嚣着要那匕首刺穿柳生的喉咙的时候，柳生感觉自己身上的重量突然被撤走了。
 
他回头一看，看到了一双暗金色的明亮眼睛。
 
沈玉涵？
 
第十二章 古城
 
“沈玉涵醒了？”柳生先是一愣，很快他就发现沈玉涵的眼睛变回了金色。沈玉涵此时应该是无意识的，每当哈斯塔的力量占据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时他只是看了柳生一眼，随手拧断了那个海员的脖子。
 
所有的海员都惊呆了，面对沈玉涵这样的人他们是绝对不敢主动进攻的。沈玉涵什么都没说，双眼散发出来的金光忽明忽暗。突然他开口说了一个词：“Vis.”
 
海员们是听不懂的，但他们感受到了这个词中散发出来的力量。他们纷纷跪拜下去，这些年轻的日本海员大多出生于明治维新之后，他们可能从未向别人行过跪拜礼，也没有人教他们。但现在他们自然而然就会了，并且跪拜在眼前这个杀神的面前。
 
柳生在英国学习过拉丁语，他听出那个词是“力量，权力”的意思。沈玉涵遥遥一指，海员们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感召，疯了一般地冲向那些深潜者。
 
他竟然用一瞬间就征服了这些桀骜不驯的海员。他们虽然是军人，但他们绝不会听命于将他们带出来的军阀之外的任何人。而沈玉涵只用了一个词就让他们全部臣服了。
 
不知为什么，柳生感觉很生气。他并不为自己被沈玉涵救了而开心，也不为这些海员会去和深潜者战斗而高兴。
 
他在嫉妒。
 
他的脑海中甚至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如果沈玉涵死了那该多好？
 
这个念头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甚至柳生从未确认这个念头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但就在他心里发狠的那一刻，布都御魂突然出现了反应。他知道自己那时眼睛肯定格外的红，包围了他们的深潜者也发出了整齐而狂热的吼声。
 
这是克苏鲁留下来的力量在呼应他吗？
 
柳生很快压制住了自己的邪恶念头，但他越是压制，身边的那些深潜者越是兴奋。海员用肉身组成的防线实在是太脆弱了，深潜者毫不费力地冲破了他们，向沈玉涵扑过来。
 
“只要我不对沈君出手就好。”柳生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一只深潜者咬上了沈玉涵的胳膊，沈玉涵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就敲碎了他的脑袋。但深潜者的咬合力是很可怕的，那种能撕碎钢板的力量将他的大臂扯开了一道口子。深潜者们并没有任何退缩，柳生给予了他们宗教一般的鼓舞。他们满身鳞片，沈玉涵身上却只有一间单薄的薄衣。贴身肉搏战对深潜者更有力，但沈玉涵除了大臂手上，身上是被溅了深潜者五颜六色的血液，并没有受什么其他大伤。深潜者那里却是接连不断地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大概半小时左右的功夫，深潜者全部阵亡。海面上、甲板上四处都是深潜者和海员的尸体，一个舰队除了主舰之外全部报销了。沈玉涵手臂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他抹了一把脸，深潜者腥臭的血液和人类鲜甜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在他脸上画出一副气味难闻的图腾。
 
“沈君？”柳生问道。他是战场上唯一一个没参与战斗的人。沈玉涵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晃晃地倒下了。这时辉夜走了出来，把拖回了船舱。
 
柳生拄着布都御魂摇摇晃晃地向驾驶舱走去。被深潜者咬得残破不堪的主舰已经无法平稳航行了。他虽然没参与战斗，但身上的无力感和舰船的颠簸让他感到走进驾驶舱都是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进入驾驶舱后，他发现距离目的地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且不说这一天的时间沈玉涵能不能恢复，单先头部队就如此棘手，他不知道克苏鲁被召唤出来后会有多么强大。
 
辉夜推门进来的时候柳生扶着刀睡着了。他半靠在驾驶座上，一手拄剑的姿势活像是王座上的国王。辉夜一进来柳生就醒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辉夜，不等他开口就说：“沈君是怎么醒的？”
 
“被深潜者吵醒的。”辉夜说道，“怎么，打算做掉他么？”
 
“不，他是我朋友。”柳生摇摇头，“我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他又不是荆棘会的人。”
 
“有什么多余不多余的。”辉夜叹了口气，“伊藤博文是荆棘会的幕后，他是哈斯塔的化身。他把自己的力量给了沈玉涵。哈斯塔和克苏鲁同为旧日支配者，但他们是死敌。我也看到你的眼睛了，难保你们两个日后不会成为死敌。”
 
“这样，我也不会在现在动手。”柳生叹了口气，“或许今后历史会给我们机会吧。”
 
两个人坐在驾驶舱里，眼前一座巨型建筑的轮廓渐渐浮现起来。一般人通常会将其当作是海市蜃楼，不然也一定会因为这个建筑所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而崩溃掉。用某些曾经梦到过这个失落城市的艺术家的话说，拉莱耶给人的感觉是一座“非人美学的城市”。布都御魂在强烈地鸣叫着，柳生知道克苏鲁就苏醒在那个城市中。
 
辉夜透过望远镜看了一下那个城市：“这不是完整的拉莱耶。”
 
“嗯？”
 
“我在梦中见过拉莱耶，比这个要大得多。”辉夜说道，“在梦中，拉莱耶有着漫长的阶梯。那座城市大得像是覆盖了整个海平面，一眼望不到头。那座城市是个蛋，克苏鲁将会从虚空的重心破壳而出。目前被召唤出的这个只能算是那座岛的一小部分。”
 
“看来没有被完全召唤出来。”
 
“不，应该不需要。仪式完成后，克苏鲁会从海底城市中爬出来。”辉夜说道，“不过柳生，你的力量源自克苏鲁。你难道要杀了那个邪神吗？”
 
“当然不是。”柳生冷笑，“我要拥有更多的克苏鲁的力量，同时杀死艾莉和伦纳德！”
 
“你……”
 
“我想要建立……唯一的白蔷会！”
 
“过去只是兴趣，在知道了你们柳生家的秘密后你就把这个当作你自己的使命了？”辉夜皱了皱眉头。
 
“你放心，做掉艾莉，日本分会的位子就是你的。”
 
“我不是说这个。”辉夜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做的这一切对不起你父亲。”
 
“我做的这一切……”柳生冷笑，“只为对得起我自己。”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辉夜走过去拉开门，发现是沈玉涵。这时候沈玉涵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看着柳生不说话，柳生也看着他。辉夜夹杂两个人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去把沈玉涵草草包扎的手臂重新包扎着。
 
“沈君，获得新力量的感觉如何？”柳生微笑，“换做过去你可能会吓得忏悔半天呢。”
 
“我现在没空忏悔。”沈玉涵说道，“我想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他直接走到柳生的身边，一屁股坐下了。
 
“我明白，刚刚拿到免许皆传的时候，我也迷茫过。”柳生说，“当然，我想你比我那时候要迷茫得多，可是殊途同归。”
 
“这些事情，打完这一仗再说吧。”沈玉涵揉着太阳穴。他知道柳生只是开了个善意的玩笑，但有些话在他听来还是感觉不舒服。
 
辉夜把他手臂上的纱布全拆掉，又重新包扎了一遍。“好了。”辉夜说道，“这条手臂伤的挺厉害，哈斯塔的力量应该有自愈能力。但我认为这应该是在榨干你的生命力，不要依赖这个。”
 
“哈斯塔？”沈玉涵看了他一眼，“那天你都听到了？”
 
“不用沉默了，柳生都已经知道了。”辉夜说道，“我也可以告诉你，柳生的那个红眼睛来自克苏鲁。”
 
“哈斯塔和克苏鲁，司掌风与水的旧日支配者……”沈玉涵叹了口气，“搞了半天我们是死敌啊。”
 
柳生轻笑着，他摇摇头说道：“好在世界上又蹦出一个荆棘会。这下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哈斯塔和克苏鲁喜欢暗中较劲，但面对旧日支配者共同的敌人古神，他们不会在节骨眼上内讧。”
 
“可我们现在要打的是克苏鲁吧？”沈玉涵说道，“荆棘会利用明治天皇复苏莎布·尼古拉丝的计划在日本已经败露了。”
 
“不全是。”柳生把望远镜递给沈玉涵，“自己看。”
 
沈玉涵拿起望远镜一看，正在缓缓上升的拉莱耶的附近有一艘运输船。从整艘船密封的程度来看很有可能运输的是军火。他看到运输船上印着一个硕大的名字——
 
——洛克菲勒！
 
“我现在终于知道哈斯塔搞出荆棘会想干嘛了。”柳生冷笑，“共济会的那群犹太奸商他驾驭不了，就把目光投向了新大陆。他想将新大陆作为自己复兴的基地！”
 
“可是荆棘会并不听他指挥……”
 
“荆棘会只是给白蔷会捣乱的，哈斯塔的真正目的不在此。”柳生说道，“他想把新大陆的美国扶持成世界第一大国，就是用来制约目前蒸蒸日上的大英帝国和日本——毕竟这两个国家未来对美国的威胁太大了。共济会与荆棘会目前处于半合作状态，但他们早已违背了哈斯塔的初衷。洛克菲勒恐怕就是荆棘会中直接叛逃到共济会中的人。”
 
“美国的事情我一点都不了解。”
 
“美国和德意志普鲁斯帝国的崛起大大挫败了大英帝国。德国的崛起是因为强势的容克，但在共济会的打击之下已经初现颓势。美国的崛起是荆棘会的作风，现在共济会又将荆棘会剥夺了一块儿。”柳生冷笑，“我早该想到的。洛克菲勒和罗斯柴尔德同时投资了一家银行，这家银行正给美国政府发行美元。或许不久之后，等共济会彻底占据美国，这家银行就会成为美国政府独有的印钞机。那时会改另一个名字吧……‘Federal Reserve System’？”
 
“美联储？”沈玉涵说道，“或许吧，但你说的我几乎没听明白。这跟我们今天要打得仗有什么关系呢？”
 
“共济会是不会跟白蔷会合作的。如果艾莉也在拉莱耶里的话，那洛克菲勒开一艘船过来是想干什么？”柳生皱起眉头，“或者……他们到底运来了什么？”
 
突然，布都御魂又开始鸣叫了，并且比往时更加兴奋。
 
“啊……”辉夜感觉头很痛。沈玉涵竟然也有了反应。不是哈斯塔的反应，而是当年做的噩梦竟然以幻觉的形式直接出现在他的眼前。
 
柳生是无梦人，并不知道他们两个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见洛克菲勒运输船上用来吊集装箱的巨大机械臂开始运作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吊到拉莱耶上。
 
柳生肩膀上的圣骸突然开始剧烈活动起来。那根圣骸已经融合在他身体里，圣骸突然间动起来牵动着他半边的神经一起剧痛。那种感觉像是飞燕还巢，似乎圣痕就是从那个巨大的东西里来的。
 
于此同时，一群全副武装的人从船上跳了下去。柳生看到他们的制服上写着四个字母：
 
USMC
 
美国海军陆战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