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伯
 
“艾莉要杀你？”沈玉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柳生只是微微沉默了一下，开始阴阴地冷笑起来。留给他们两个的时间不多了，伦纳德跳了下来。这个敌人他们两个而言真的太棘手了。
 
“柳生，一起杀出去？”
 
“有点儿难。”柳生眉头紧锁，“伦纳德是个怪物，恐怕我们两个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怎么办？”
 
“跑。”
 
柳生从怀中逃出两粒弹丸，往地上用力一扔。周围顿时烟雾笼罩。沈玉涵惊讶柳生竟然会忍者的招数。他们两个从酒馆的后窗逃走后，艾莉缓缓地走了进来。
 
“这个沈玉涵，果然有点儿意思。”伦纳德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夹住汉剑的那两根手指竟然出现了淤青。
 
“被克苏鲁选中的人，不会那么简单的。”艾莉说道，“为什么放他们走？不杀了柳生咱们怎么跟大隈重信交差？”
 
“艾莉大人，您放心好了。我保证从此以后柳生仲麻吕不会出现了。我随便杀个跟他长相差不多的人不就完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出现？”
 
“请您相信我的能力。我不让一个人出现，他就一定不会出现。”伦纳德说道，“艾莉大人，我想您现在应该警惕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您过早地提出跟大隈重信合作，可能会把风声走漏给伊藤博文。”伦纳德皱着眉头，“伊藤博文最近出国了，为的就是把那件东西迎到日本来。就是当初荆棘会从伦敦抢走的那件东西。如果我们的计划被伊藤博文知道了，那东京会变成第二个伦敦。”
 
“没关系，大隈重信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庸人。他的眼里只有权力。”艾莉说道，“他耐不住性子的，很快他就会把他的政治野心暴露出来。而刚愎自用的伊藤博文一定会否决他。这样一来他就彻底变成我们的人了。难缠的是荆棘会的那帮人，我们真的不能掉以轻心。”
 
所谓荆棘会，是一个比共济会还要神秘的结社。他们不像共济会那样希望建立世界新秩序，甚至不是纯粹的锡安主义追随者。他们希望建立一个神国，进而君临整个世界。如何建立、何时建立谁都不知道。由于罗斯柴尔德家族相比之下更支持共济会，他们最近开始与共济会越来越亲密，甚至以共济会的名义做事。借此得到那些大银行家的支持。
 
白蔷会在伦敦遭血洗就是他们的手笔，虽然相关人士都以为是共济会和罗斯柴尔德家族干的。他们的行事风格比共济会要疯狂的多，围绕共济会的诸多阴谋论实际上大多是荆棘会所为。艾莉向沈玉涵隐瞒了荆棘会的存在，而把伦敦惨案的帽子扣在共济会头上，也是考虑这群疯子实在狂暴，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荆棘会击溃白蔷会，是为了夺走白蔷会手中的一个名为“圣骸”的东西。谁都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至少艾莉本人不知道。但伊藤博文不惜远走异国都要将其带回日本，可见其重要性之大。而且从荆棘会的手中将其抢回来，也算是为死去的同僚们报仇了。
 
“荆棘会……”艾莉眯起了眼睛，“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柳生带着沈玉涵在夜幕中狂奔着，此时又累又饿。白蔷会出卖了他们，辉夜又没有消息。毫无疑问白蔷会的情报机构也叛变了，正部下天罗地网追杀他们。他们在逃跑时有意避开了海岸线，向内陆近郊狂奔。柳生心中有一套计划，明天天一亮，他们两个就启程去东京。那里有柳生家的人，在那里两个人能得到庇护。虽然路上会很危险，但白蔷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投入太多精力在他们两个必定要销声匿迹的人身上。
 
他现在终于知道伊藤博文为什么出国那么久了。在戊辰战争中荆棘会就卖给新政府军大量军火，伊藤一派自然成为了他们的心腹。现在他出去那么久，一定会把荆棘会的人从海外带入国内。
 
那为什么艾莉要杀他。虽然他权力欲一向很强，但对白蔷会和艾莉本身并没有什么威胁。刺杀大隈重信的行为也只不过纯粹是自己的政治需要。更何况一开始杀死明治天皇，白蔷会制定的计划应该是跟政府内部要员合作，根本没有点名大隈重信。
 
这一切都说不通。
 
但现在先活命比较重要。两人行动前根本没吃饭，又累又饿。他们慌不择路在荒郊野岭中越进越深，渐渐地连人烟都看不见了。
 
这样下去还不等天亮，两个人都会体力透支而死。
 
“前面可能有农田，如果有番薯什么的我们可以先弄点充充饥。”沈玉涵体能上略好于柳生，于是把他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走了大概一百多米，两人突然闻到前面传来淡淡的香味。
 
“这个味道是……拉面？”柳生满心都是见鬼了，“这种荒郊野岭怎么可能有卖拉面的？”
 
“不管了，总比饿死强。”沈玉涵跟他一起向香味传来的方向走去。起初只看见点点灯光，后来一个拉面小摊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
 
“不会是你们日本的狐仙什么的吧？”
 
“还你们清国的山鬼呢。”
 
两人拄着兵器走过去，热气腾腾的拉面锅后面是一张六十岁上下的老人的脸。
 
“大伯，两碗拉面。”柳生出门前带了点钱，把两张纸钞放倒老人的面前。老人全然不理，只是机械的把生面放到锅里，等熟了再盛出来放到身边的小木桌上。小木桌上摆了十多个碗，其中几碗面已然馊了。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柳生说道，“老伯应该过去是在神户港卖拉面的。政府扶持资本家后，这些小商贩大多都被清理了。老伯无处卖面，生活没了着落，失心疯了。他在这没人的地方卖拉面，大概是为了留个想念。”
 
沈玉涵突然感觉鼻子发酸，不忍去吃面。柳生向老伯鞠了一躬，端起一碗面狼吞虎咽起来。
 
吃了几口，他看了一眼沈玉涵：“过来吃啊。”
 
沈玉涵肚子饿，但依然站在原地：“老伯没同意，我不想吃。”
 
“傻子，吃完了我们帮老伯收拾东西，送他回家。”
 
“好！”沈玉涵笑了，也端起一碗大口吃起来。
 
吃完面后，两人一人推着拉面车，一个人背着老伯，沿着拉面车留下的轱辘印很快就找到了老伯家。老伯应该是独身一人，住在一个简陋的茅草屋中。
 
两人服侍老伯睡下后，找了一个角落和衣躺下。
 
“柳生，这情况变化也太大了吧。”沈玉涵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们还睡在道场呢。”
 
“如果知道会发生这种意外，我不会让你跟我来日本。”柳生说，“你留在清国受排挤，总好过在这里有生命危险。”
 
“跟朋友在一起怎么样都是开心的。”
 
“朋友吗？”柳生冷笑，“谢谢，我希望你能一辈子喊我朋友。”
 
“真的？”
 
“真的。”
 
“那我们就做一辈子朋友呗。”
 
“好，那我真的要谢谢你。”柳生说，“早睡吧。对于今天的事情我已经有头绪了，明天傍晚前我们去东京找到我父亲，很多事情就可真相大白。”
 
当夜，沈玉涵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走在一个峡谷中，峡谷的尽头有一座古城。不是克苏鲁所在的那种城。这个城无比的真实，似乎是将梦境具象化了。而现实中的一切似乎反而是梦境。他的梦断断续续的，隐隐约约间有一幅壁画，画的是一个人手执长剑，正在斩杀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他突然间惊醒了。
 
他感到非常不安，因为柳生不见了。他有种不详的预感，立刻站了起来。当他找到柳生时，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老伯死了，尸首异处。柳生的手上和刀上沾满了血，他此刻手里拿着干柴，似乎在找火要把茅草屋烧掉。
 
“柳生仲麻吕！！”沈玉涵丧失了理智。他拔出汉剑，想都没想冲着柳生就是一剑！
 
柳生轻描淡写地格挡住了他的攻势：“我刚杀完人，现在别惹我。”
 
“你他妈的都干了什么？！”沈玉涵气疯了，“为什么要杀老伯？”
 
“我们在茅草屋里留下了太多痕迹，抹不干净的。”柳生不理他，还在找火源，“白蔷会的人会通过这些痕迹找到我们的，我们必须把这里一把火烧掉。家什都没了，老伯迟早会饿死。我只是给他一个痛快而已。”
 
“柳生……”
 
“现在察觉到我们不是一路人了？”柳生笑了，“沈君，我还是你的朋友柳生。还是那句话，在这个地方，你的生存方式活不下去。”
 
“帮完你这一次，我就离开。”沈玉涵说，“我就算被人算计致死，也绝不会再回到这个国家！”
 
“你随便。”柳生最后找到了几块儿火石，“搭把手，把这里烧个干净。”
 
浓雾冲天，茅草屋连同老伯的尸体一同化为灰烬。当有人察觉荒野里似乎起火了时，两人已经走远了。
 
第八章 秘密
 
东京，天皇皇宫。
 
明治天皇睦仁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天空中越来越厚重的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陪伴在他身边的是现任内阁总理大臣山县有朋。山县最近很不好过。维新政府大力扶持资本主义发展，结果却渐渐地控制不了这些商人了。从西南战争刚刚结束时商人就趁鹿儿岛武士战败破产之机哄抬米价，食不果腹的武士不得不卖身为工。那些不愿意工作的武士就流落街头变成了浪人，成了这个国家最大的安全隐患。物价飞涨，政府对此却无能为力。同时政府还要应对浪人四处烧杀抢奸造成的混乱。最可怕的是随着宪政党在议会中闹革命，警察和军队开始不稳定了。这些理想主义者鼓吹自由民主、宪法至上，把这股“先进”之风吹到了军队里。军队中开始隐隐约约有“推翻军阀垄断，自由民主选举”的声音。
 
维新给这个国家带来了他们一千二百年来从未得到的东西，但他们在消化时感到力不从心。不止山县有朋，政府里所有官员有时都想拿刀往自己身上捅两下。不为别的，就像找点儿刺激激活一下已经麻木的神经。
明治天皇和山县有朋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天皇不说话，山县不想、也真的没兴致说话。
 
“嘻嘻嘻……”一阵小孩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山县回头，发现是皇太子嘉仁。没有人册封他为皇太子，但只要他活到明治天皇驾崩他就一定是下一任天皇。因为今上的孩子中没有一个男孩儿活下来，就像个诅咒一般。嘉仁皇子虽然“幸存”，但由于7岁时患脑膜炎，常年高烧不退影响了神志。据说贞明皇后经常被他诡异的嬉笑声半夜吓醒。不止一个人在见到嘉仁后难以相信这时一代英主明治天皇的儿子。
 
明治天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疯癫的皇子，突然间笑了一下。山县印象里上次天皇这么笑是冲着德川庆喜。
 
天皇俯下身，给皇子整理衣领。山县立刻递上了自己的手帕，明治天皇接了过来，轻轻擦拭嘉仁挂满口水和鼻涕的脸。
 
“陛下，最近几天军心不稳。”山县有朋还是主动开口了，“军费捉襟见肘，海军也快维持不下去了。”
 
“军队什么的，没有就没有了吧。”明治天皇看都不看他一眼。
 
“陛下，米市发生哄抢。近几年地震明显频繁，饥民越来越多了。”
 
“饥民什么的，饿死就饿死了吧。”
 
“陛下，我们的新政府太年轻。一些年轻的议员整天朝着要改革。”
 
“议员什么的，你觉得烦就让他们滚蛋吧。”
 
“陛下！”山县提高了声音。虽然他知道这是对天皇的大不敬，但现在的天皇就算神志清醒，理智上比嘉仁也强不了多少。
 
明治天皇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陛下，即便您要治我的罪我也要说的。”山县有朋说道，“千百年来我们日本人认为自己是神国的子民，认为我的天皇是神。但您是不是神您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天照大神只是个传说，难道您还真的相信荆棘会那群人吗？”
 
“荆棘会让我夺取了这个国家。”明治天皇说道，“我有理由相信他们第二次。”
 
“他们给我们的武器是从普鲁士贵族那里买过来的，跟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一样！”山县说道，“您已经牺牲了所有的儿子，难道还执迷不悟地要把自己的骨肉送给荆棘会做实验吗？”
“这不还活着一个吗？”
 
山县看着满脸木偶娃娃神色的嘉仁，向天皇鞠了一躬。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身后明治天皇像哄小婴儿一样在哄着已经十多岁的嘉仁。
 
“不能依靠伊藤博文……他已经是荆棘会的傀儡了。”山县有朋心里一横，“只能依靠柳生一族了。他们守护了这个秘密上千年，也需要他们来做个了结。”
 
柳生和沈玉涵在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了东京。两人一路无言，为了提防白蔷会的追杀他们也没心思聊天。柳生一路上一直留意着辉夜的下落，但一点消息都没有。
 
“柳生。”
 
沈玉涵开口的时候柳生愣了一下。此时两个人正在分食偷来的玉米，柳生差点被自己嘴里的玉米噎死。
 
“别以为我原谅你了，我就是想问你个事儿。”沈玉涵板着脸。这表情让柳生想笑。
 
“你问吧。”
 
“艾莉为什么要杀你？”沈玉涵说道，“我想你已经知道理由了。”
 
柳生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儿沈玉涵又说：“我在老伯家作了个梦。”
 
“你又梦到克苏鲁了？”
 
“没。”沈玉涵把那个梦跟柳生说了一下，柳生听完了之后笑了几声。
 
“果然……你是个神奇的人。”柳生说，“看来我们来找我父亲是对的。”
 
“嗯？”
 
“我之所以带你逃到东京来，就是预感到整个事情跟我柳生家族守护了千年的秘密有关。”柳生咬了口玉米，“你做了这个梦，印证了我的猜想。”
 
“这个秘密……能告诉我吗？”
 
“沈君，你对上古时代的事情了结多少？”
 
“不怎么了解。”
 
接下来，柳生叙述的事情惊悚到让沈玉涵这辈子都忘不了。
 
上古时代，以克苏鲁为首的旧日支配者统治天地。但很快他们就遇上了一群强劲的对手——以克塔尼德为首的“古神”。双方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他们都很强大，但依然不是最高等的生命体。在旧日支配者和古神之上，还有位居整个宇宙之巅的“外神”——阿撒托斯、“孕育千万子孙的黑山羊”莎布·尼古拉丝、“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和最为狡猾奸诈也是和人类接触最多的奈亚拉托提普。
 
莎布·尼古拉丝作为生育之神，整个宇宙中都布下了生命的种子。这些种子的质量参差不齐，其中以与哈斯塔生下的最为强大。地球上早期的一些人类之外的生物就是莎布·尼古拉丝与哈斯塔生下的黑暗子嗣演化而来的。
 
初次之外的种子，其强大程度与其纯度成正比。血统纯度越高，力量就越强大。这些种子在几百万年来与地球上其他物种杂交融合，逐渐丧失其神性。特别是后期与人类融合的，人类的基因对莎布·尼古拉丝的干扰太强，会让神性大打折扣。到最后只有在受到某种启迪才能被激发出一些奇特的能力。“噩梦者”可能就是这么来的。但像沈玉涵这样的噩梦者，身体里残存的“神性”除了对自身产生干扰外没什么用。只有在一些岛屿或恶劣环境中才能够保留下高纯度的噩梦者。目前被白蔷会所发现的只有一个。
 
“日本天皇？”沈玉涵发觉一些东西被一条线索贯穿起来了。
 
“是的，日本皇族，就是现存的纯度最高的噩梦者。”柳生说道，“白蔷会扶持孝明天皇，可能是打算用他的身体来作为克苏鲁降临的媒介。但这就奇怪了，白蔷会的手中并没有克苏鲁的雕塑。这种东西已经被明治天皇暗中尽数销毁了。”
 
踌躇了一会儿，他说道：“先回家。回家后就会有答案。”
 
两个人来到柳生家在东京的宅邸外。沈玉涵看了一眼高大的围墙：“我们翻进去？”
 
“我是柳生家未来的继承人，回自己家为什么要从墙翻进去？”柳生说，“走，咱们从正门走。”
 
两人走到大门前，柳生用“踹”的方式叫门。门开了，开门的人一露出脸来柳生抓起沈玉涵就想后跑。
 
开门的人竟然是山县有朋！
 
无奈长途跋涉，两个人体力有限。山县一脚踢在柳生的腿弯上，柳生连带沈玉涵一同摔倒在地上。
 
这时，柳生现任家主柳生船守缓缓地走了出来。
 
“逆子不肖，让山县先生费心了。”
 
“无妨，令郎在神户港翻云覆雨，可是干出了一番事业呢。”山县冷笑，“对吧，白蔷会？”
 
“我正在被他们追杀。”柳生闷声说。
 
“哦？”山县眉毛一挑。他看了一眼沈玉涵：“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是李鸿章的人。”
 
“我也正在被追杀。”沈玉涵说道。他不惊讶山县有朋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毕竟北洋水师里像赵肖那样的人不会只有一个两个。
 
“国千代，你跟你的清国朋友一起进来吧。”柳生船守说着就跟山县回屋去了。
 
“‘国千代’？”沈玉涵一愣。
 
“我小名。”柳生面无表情，拉着他向石庭内走去。
 
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桌子上有张石板，上面摆着绸缎。
 
“把你跟白蔷会反目的事情说说吧。”山县说道，“你现在不是白蔷会的首席首脑吗？”
 
于是柳生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包括他要刺杀大隈重信的事情。
 
“悲哀啊……你们年轻一代竟然现在就开始自相残杀了。新政府之未来着实堪忧啊。”山县说道，“你被那个女人算计，证明白蔷会开始行动了。他们竟然找到了孝明天皇，如果让他们得到了圣骸，那就太可怕了。”
 
“圣骸？”沈玉涵一愣，“不会是克苏鲁雕像什么的吧。”
 
“不是。圣骸应该是他们在伦敦抢的东西。”柳生说道，“如果这样，看来伦敦那次事件荆棘会所占的比例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荆棘会？”沈玉涵发现自己需要补的课实在是太多，“袭击英国白蔷会的不是共济会吗？”
 
“共济会？”山县有朋呵呵笑着，“他们的名字太多了。倒幕战争时他们的名字叫‘奇兵队’，首领是个叫高杉晋作的人。他们太喜欢挂羊头卖狗肉了，几乎行动一次就换一个名字。荆棘会的内核倒也从没换过。”他看了看柳生，“伊藤博文就是现任荆棘会的总负责人，你这小子，早就暴露了。”
 
“伊藤先生，他一直信奉着旧日支配者的力量。他只是不认同克苏鲁而已。”柳生说道，“我一直觉得我和伊藤先生算不上敌人。”
 
“算不上敌人，你们两个可是死敌！”山县有朋一把掀开绸缎，露出雕版上的刻画，“现在我来告诉你们柳生家守护的秘密吧，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泥板上的画很精致，很难想像这张泥板已经有了上万年的历史。其作者很可能不是人类。上面画着一个布满了裂口一般的嘴的大肉团，四面是密密麻麻的触手。在它之下，一个看不清轮廓的怪物和看上去明显是克苏鲁的怪物正在对峙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场古神与旧日支配者之间的战争？
 
日本皇族是地球上现存的拥有莎布·尼古拉丝最纯正血统的人类，因而莎布·尼古拉丝在日本中被称为“天照坐皇大御神”。莎布·尼古拉丝在生殖上凌驾于一切，因而噩梦者作为其生命种子的延续，对于让克苏鲁重新降临有极大的意义。同时，让古神的首领克塔尼德降临，也是有可能的。所有噩梦者的潜能经由克苏鲁雕塑来开发，是由于血缘上外神与旧日支配者更接近些，古神可能只是吞噬了一部分黑暗子嗣的力量。克塔尼德斩杀黑暗子嗣的事件被日本人神话为“须佐之男斩杀八歧大蛇”。因此借由噩梦者让古神重新降临依然是有可能的。
 
山县有朋指着泥板上的图画：“荆棘会和白蔷会，就像是莎布·尼古拉丝之下的两个怪物。一个信奉‘新世界’，一个追求‘旧秩序’。更确切的说其实是‘由古神克塔尼德指引的新世界’和‘由克苏鲁统御的旧秩序’。你们现在明白了吗？”
 
柳生和沈玉涵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全貌。荆棘会企图以明治天皇做媒介来复苏克塔尼德，而白蔷会企图用孝明天皇来复苏克苏鲁。二者围绕着关键器物“圣骸”必有一战，而不管哪一方成功了，对于地球而言都是一场浩劫。
“明治天皇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已经丧心病狂了，他竟然把自己的皇子送给荆棘会去做活体实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皇子嘉仁也变成了神经病。他竟然天真的相信克苏鲁降临后会为他所用。”山县有朋长叹一声，“旧日支配者是神，接近他的人若不死亡，必定灵魂破碎。”
 
柳生船守问道：“那您希望我们柳生家做什么吗？”
 
“去阻止他们。”山县有朋说，“你们柳生本身就掌握着全国的民间武装力量，我会调动军队阻止他们的疯狂行动。”
 
“我不想去。”柳生突然打断了他，“柳生家，没有必要为你们的欲望买单。”他说，“旧日支配者降临，谁都活不了。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柳生家的人应该切腹，以最高贵的姿态死去，而不是去做无谓的牺牲。”
“孩子，你还记得英司辉夜吗？”山县有朋像是打出了最后一张牌。
 
柳生脸色一变：“您知道他的下落？”
 
“我不知道。”山县说，“但克塔尼德毕竟不是旧日支配者。我听说要降临古神需要一些特殊的仪式。当今日本，除了英司辉夜之外谁还能把天照的巫女之舞完整地跳下来？”
 
没等他说完，柳生一把抓起沈玉涵：“走，我们去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