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吞噬着翘角斗檐的帐篷，用自然魔法催生的树木在炽烈的火光中噼啪作响，仿佛在为死去的精灵们而悲鸣。不时有兽人发出哈哈的粗野笑声，裸露的尖利獠牙格外狰狞。
曦光微吐，灰谷的森林一派战后的阴森沉寂。

穆拉多满意地注视着打扫战场的战士们，他手里巨大的源质战刃上还有暗夜精灵未能干涸的鲜血，脚下躺着的敌人尸骸则是他卓越战功的最好证明。他们进行了一次突袭，把碎木岗哨和战歌伐木场之间的这个精灵突进营地彻底摧毁。
“Lok’tar！”一位戴着狼头面具的萨满向他报告道，“我们全歼了营地里的联盟！长官。”

穆拉多回礼道：“我们的战士损失了多少？”
“七个。”萨满将头低了下去，“战士们冲锋的太快，后面的萨满和地精机器没来得及跟上……”
“Lok’tar ogar，为了部落！”穆拉多右手抚胸向着萨满低下躬身行礼道：“请祭司为他们超度。他们是部落的勇士，先祖将指引他们的灵魂。”
“遵命。”萨满回礼告退。

大灾变之后的奥格瑞玛需要大量的木材用于重建，因此，对林木资源的争夺也成了灰谷战事的导火索。对阿斯特兰纳的第一次进攻失败了，地狱咆哮酋长命令驻扎在碎木岗哨的军团增援地狱咆哮岗哨，准备对阿斯特兰纳进行第二次进攻。
“卡利姆多是属于部落的！把那些精灵都赶到海里去！”穆拉多还记得高拉克将军转达酋长命令时振奋的吼叫和同僚们狂暴的激情。兽人在灰谷被精灵们威胁了很多年，所有的战士都渴望让精灵尝尝部落的斧头。可惜第一次进攻中高拉克的军团只负责防守艾萨拉和东灰谷，如今参加新一轮的进攻，总算是夙愿得偿。

部落在进攻前，得到了精灵潜入战歌伐木场准备先发制人的情报。高拉克将军命令穆拉多的上司蒙高什中将带领一部分战士在战歌伐木场肃清敌人，自己则带着大部队先行增援银翼要塞。这次突袭便是肃清伐木场精灵工作的一部分。
战士们喜欢在阵地上冲锋陷阵，谁愿意在这里和精灵们玩捉迷藏！穆拉多忿忿地啐了一口，兽人都是勇往直前的猛士，不是卑鄙猥琐的盗贼！

“百夫长！”牛头人特有的厚重嗓音打断了穆拉多的思绪，德鲁伊巴尔飞奔而来，须辩在他的胸前飞扬。不等穆拉多询问，牛头人就气喘嘘嘘地道：“那，那边出事了！”
顺着巴尔指示的方向，穆拉多果然看见了巨魔扎吉纳正被一群兽人围在中间，不知在争论什么，为首的正是石守卫戈矛拉。“不好！”穆拉多急了，虽然他从心底不喜欢巨魔臭气熏天的样子，但部落正是需要团结的时候，身为指挥官必须以大局为重。只见飞速跑向戈矛拉，然后忽然跃起十几米高，一个冲锋便伴着大家的惊呼声把石守卫身边的兽人都撞倒在地。扎吉纳错愕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百夫长，刚才还严阵以待似要火拼的兽人们转瞬便七扭八歪的倒了一地。 
“戈矛拉，你们在干什么！”穆拉多严肃地质问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石守卫。

“大人，他隐藏了一具我们战士的尸体，不知道要干什么！”一个兽人士兵抢道。穆拉多回头看向巨魔，看见扎吉纳紧张地盯着自己。
“啊，我只是想研究兽人和其它种族有什么不一样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巨魔尖锐嘶哑的嗓音像是地精机器报废前的哀鸣，让兽人想要踹一脚，“兽人毕竟不是艾泽拉斯的生物，我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
“够了！”穆拉多喝道，“部落收留你们这些碎矛部族的幸存者，是要你们成为合格的战士！不用你们来充当研究种族的学者！你给我尽好部落士兵的本分，部落不需要闲人！”
“是，我的百夫长。”扎吉纳恭敬道，“可是您的士兵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解释。”

“嗯？”穆拉多扫视了兽人士兵一圈，道：“如果有谁做出什么违反军令和部落法律的事情，自有指挥官来决定怎么处理！不许私自火拼，这是命令！”兽人们齐齐向穆拉多敬礼表示接受。
“至于你，巨魔。这一次我相信你，但不要有下次。兽人的耐心很有限，话都不喜欢说第二遍。”穆拉多说道，扎吉纳躬身表示敬服。

穆拉多对巨魔的态度很满意。虽然兽人和巨魔的关系现在有点微妙，但在军队里还是好战友。“我们都是为了部落……”穆拉多准备煽情的话被一阵让人作呕的咀嚼声给打断了，他咆哮道：“恶心的马丁，你要吃肉的话，就离我们远点！该死！”
被遗忘者正在卖力耸动的下巴被这一声怒吼给震掉了，碎肉和血沫散落在他身前，一截断了的肠子从他手中滑落——慌乱中他去捡下巴了。
“哦，好的长官。”马丁把下巴装了回去，拖着一具女性精灵的尸体向僻静处走去，尸体的腹部被开了一个大洞，残破的内脏在里边摇晃。
先祖在上，我们的盟友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啊……穆拉多无奈地想，他发现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巨魔去割暗夜精灵的脑袋了。
 
“你真的相信碎矛巨魔？”巴尔和穆拉多坐在哨岗守卫的木墙下喝酒，巴尔问。傍晚的灰谷荧光闪烁，仿佛星辰缀满林间。“为什么不信？”穆拉多灌下一口麦酒，“巨魔并没有吃尸体的习惯。和暗矛部族接触这么多年，这些我们还是知道的。”
“但是暗矛部族已经很多年不吃人肉了。”巴尔道，“更重要的是，碎矛和暗矛不是同一个部族，他们的习俗有很大的不同。”

见穆拉多不解，巴尔解释道：“巨魔自从被暗夜精灵击败，就四处散居了。碎矛和暗矛虽然都来自古拉巴什帝国，但碎矛分裂出去的历史更久。数千年来，碎矛隐居在黑海岸的碎矛谷，产生了自己独特的习俗。如果不是加尔鲁什的命令，想来他们仍会在黑海岸隐居。”说到这里，巴尔耸耸肩，“不过他们现在已经被消灭了。”
“唉！”穆拉多一口气喝光酒桶中的麦酒，叹气道：“兽人要理解你们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文化很困难，我们的历史太短了。”

“碎矛部族保留了很多丛林巨魔原始的风俗。比如说他们习惯使用敌人的肢体祭祀邪神，祈求胜利，且不论敌人的死活。他们崇敬部族的暗影猎手，大部分知识传承都是为了更好的猎取人形生物。精灵们最早没有消灭他们，是因为碎矛主要猎杀枭兽，可是加尔鲁什让碎矛部族的野心膨胀了起来，受到威胁的精灵就把碎矛消灭了。”巴尔喷了个响鼻，从穆拉多手里抢过酒桶，大大地喝了一口。

“这和不能相信他们有什么关系？精灵消灭了他们的部族，部落收留他们，刚好可以复仇哪。”穆拉多仍然不明白。“不不，我的朋友，碎矛可不是这样看的。他们认为是部落使他们遭遇了灭顶之灾，他们正时刻准备向我们复仇呢。”巴尔不紧不慢的解释道，“碎矛的残余势力加入部落，说不定只是表演呢。”
“什么！”穆拉多腾地站了起来，打翻了身边的空酒桶，“这怎么可能？如果碎矛有反叛之心，酋长和将军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你凭什么认为酋长他们不知道呢？他们只是不让你们知道吧。”巴尔喝光最后一点麦酒，打了个饱嗝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军职可比你高。”穆拉多问道。

“碎矛部族的邪神和翡翠梦境有关系，所以雷利尔爷爷告诉我他们能追踪到一部分邪神对碎矛的指引。我自己去试了一下……”
“等等！”兽人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翡翠梦境？你又去见暗夜精灵了？”
“对。但是……”
“没有但是！你属于部落，那就离那些紫皮肤的杂碎远一点！”穆拉多愤怒地一脚踏碎酒桶，对牛头人咆哮道。

“可是……”巴尔急切地想解释，他匆忙中想站起来，结果蹄子踩到了圆滚滚的酒桶，砰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酋长早已经说过，萨满和德鲁伊禁止继续和联盟进行来往！兄弟，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部落不需要借口！”穆拉多怒喝道，转身大步离开了。

“可是，……”巴尔伸出手想要叫住远去的兽人，但穆拉多根本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许久，耷拉着耳朵的巴尔才放下他伸出的手，喃喃道：“可是我家族和雷利尔爷爷有十多代的交情啊……”他望向海加尔圣山的方向，不由得怅然叹息。
 
穆拉多来议事厅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坐在主位上的蒙高什中将示意他坐下，继续讲道：“碎矛巨魔想要对兽人进行诅咒的证据已经很充分，是该进行审判的时候了！让这些叛徒明白部落的意志！为了部落！”“为了部落！Lok’tar!”议事厅瞬时响起了狂热的口号声，穆拉多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中将，中将！”在兽人们散去，分别去聚集手下的时候，穆拉多呼喊着将要离去的中将，把他拦了下来。
“中将，您刚才说的是什么审判？”
“一场部落式的审判！我们要让那些在角落里准备偷偷暗算部落的渣滓知道部落的强大！”中将话语刚硬，昂扬的姿态霸气侧漏。
“可，我不明白……”
“那就一起来参加审判吧！”中将转身大踏步离开了议事厅，只留下了穆拉多在原地发呆。
 
半小时后，碎木岗哨的广场上已经满是不知所措的士兵，大家望着站在由补给箱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的蒙高什，等待着他的讲话。

“部落的勇士们，我们与暗夜精灵浴血奋战，为了部落的生存和未来！酋长赞赏你们的成就，我为你们感到荣耀！”蒙高什高喊着，下面的士兵们振奋地回应：“为了部落！”
“然而，我们的胜利却因奸细的存在而蒙上了耻辱！他们和敌对势力勾结，妄图毁灭我们的荣耀！”

“是谁？”兽人们愤怒的叫喊着。穆拉多注意到，包括巴尔在内的牛头人都保持了沉默，有几位碎矛巨魔则稍显紧张。
“巨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几个兽人士兵发现了碎矛巨魔的异样。巨魔们都沉默着，扎吉纳清了清喉咙说：“各位，我们什么……”

“扎吉纳，我很好奇你在看完这段影像后会说些什么。”蒙高什一挥手，让出了早已在一旁等候的暗矛巨魔，“这是暗矛部族的列瓦罗大师，是个优秀的暗影猎手。他精通灵魂交流术，还和幽暗城的法师们学了一点奥术记录法。”
“列瓦罗，请展示吧。”蒙高什的语气十分客气。列瓦罗敬了一礼以示尊敬，拿出了一块奥术水晶。紫红色的光闪耀着铺成一幕光屏，渐渐有影像若水中倒影般荡漾浮现，慢慢清晰：七个巨魔围着篝火在膜拜，火光中一个怪物挥舞着它的长触手，不知在说些什么。紧接着巨魔们纷纷直立起来向怪物行礼，部落的人都知道那是巨魔服从命令的礼节。

一时间广场上的士兵们全都沉默了。这支军队远征过北极，也和暮光教派进行过战斗，大家都明白那只触手怪物代表着什么。而且，碎矛部族服从了触手怪的命令……
“我们没有……”扎吉纳的话直接被狂怒的兽人打断了，三个士兵冲出人群，几拳就把扎吉纳打翻在地。其它碎矛巨魔也被附近的士兵几下便制服了。

“怎么，你们还想否认吗？这个触手怪不是你们部族的邪神吗？‘部落让我们的部族遭遇毁灭’，‘部落没有信用’，不是你们召唤邪神的祷言吗？ 你们的邪神没有让你们反叛部落吗？”伴着中将的每一次发问，扎吉纳的表情便难看一分，等蒙高什话一问完，他立刻高叫道：“是，可是我们……”兽人的拳头再一次让巨魔闭了嘴。

“列瓦罗，巨魔有不遵守邪神命令的传统吗？”中尉高声问道。“没有，先生。巨魔以尊遵从邪神的意志为荣，显然碎矛部族在撒谎。”列瓦罗恭敬道。
“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碎矛巨魔？”蒙高什中尉问道。扎吉纳等巨魔已经被愤怒的兽人们打了个半死，眼看是说不出话了。

“中尉，巨魔们的习俗……”穆拉多循声望去，只见蒙高什手下的十几位牛头人德鲁伊都聚集到了一起，说话是为首的拉托克，巴尔站在他的身后。
蒙高什咆哮道：“没有可是，牛头人！那是上古之神的爪牙！而且你们在翡翠梦境和精灵们勾结的事情还没有算账呢！你们也需要被审判吗？”
“不，”巴尔上前道，“我们只是想让审判公正。”
“你在质疑我的权威和智慧吗？”蒙高什的脸上露出了嗜血的表情。
“是的！”巴尔毫不退让。
“我要和你进行mak’gora！战士的荣耀不容玷污！”蒙高什怒吼道。“就像加尔鲁什对血蹄酋长那样？”巴尔挑衅道。
蒙高什对着巴尔便来了一记跳劈，巴尔身形一矮，嘭地变成了豹子，敏捷地闪避过了这足以将自己劈为两半的一刀。

“快拦住他们！”穆拉多喝道，士兵们涌上去拦住了正在暴怒的蒙高什。拉托克释放了缠绕，把巴尔定在了原地：“我们并没有和暗夜精灵勾结，相信大酋长和中将阁下都能明白。我们……”
“哈哈哈哈！”蒙高什在士兵们的压制下朗声大笑道，“各位战士，我们的牛头人盟友说，他们在翡翠梦境没有和暗夜精灵勾结，你们相信吗？”

“什么？他们还和暗夜精灵有联系？”“先祖啊，牛头人还信任那些紫皮的家伙？”兽人们议论纷纷，明显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牛头人战友还和暗夜精灵保持联系而感到吃惊。
“各位，我们只是保持着定期的会面而已，为了维护艾泽拉斯和……”

“你们居然定期保持联系！”一位兽人士兵惊异道，“我们已经有那么多德鲁伊加入塞纳里奥议会了，你们这些部落的军人居然还和敌对势力保持联系！”蒙高什已经脱开了束缚，他点头道：“确实，我也很好奇。拉托克，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们身为部落军人，为什么还和敌人保持定期联系呢？我很有理由怀疑你们在通敌。”

牛头人们面面相觑，他们保持联系只是因为习惯，而且和暗夜精灵的交情比兽人要长的多，他们并未把暗夜精灵当敌人。可这些理由怎么和自己的部落盟友说？
“呃，我们，只是因为习惯。我们和暗夜精灵的联系持续了许多个世纪，他们是我们牛头人的朋友，要一下斩断这种联系……”拉托克尝试着进行解释，可他发现兽人们的情绪似乎越来越激动。

“朋友？朋友！”蒙高什质问道，“我没有听错吧？你们把暗夜精灵称作朋友？别忘了是谁帮助你们从半人马的威胁中解脱的！来人！把他们关起来！大酋长对牛头人还抱有歉意，我不用军事法庭直接审判你们，你们去奥格瑞玛接受制裁吧。”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把牛头人们拿下。转眼间，在场的牛头人都被萨满变成了小动物，士兵几乎没费力气便抓住了他们。

“那么，其他人对巨魔奸细的审判还有疑问吗？”蒙高什在牛头人被押下去后问道。兽人们纷纷摇头，才一会儿时间，巨魔和牛头人都被指控背叛部落，还牵扯了上古之神，着实让士兵们云里雾里仿若虚幻之中。
“很好，我会亲自将审判文书交给高拉克将军，并上报给大酋长。”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巨魔，“这些巨魔，也和牛头人一起送到高拉克将军那里去吧。”
 
数天后，银翼要塞的堡垒中，蒙高什中将正在向高拉克将军汇报情况。
“你太着急了，中将。大酋长是想削弱巨魔的力量，但你用的方式太欠考量。碎矛的邪神已经下达了与部落为敌的命令，他们被我们抓住把柄是迟早的事情，你何必要让暗矛巨魔来协助我们解决碎矛巨魔呢。他们毕竟是同一物种。”将军放下文书道。中将的汇报让他很不满意：“牛头人和暗夜精灵仍在定期会晤已经让大酋长烦心很久了，你何必要在这个关头挑明，给碎矛巨魔的事情填乱！”

“是我操之过急，将军！我深刻反省！”蒙高什道，“我只想为将军和大酋长分忧，但那些一根筋的牛头人非要坚持考量碎矛巨魔所有的习俗。您知道，巨魔办事都喜欢拖拉，碎矛邪神的命令他们要拖上几年，那就什么罪名都没法，我……”
“好了好了。”将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那些牛头人并不是什么威胁。真正麻烦的还是巨魔。居然还和上古之神有关，最近哈缪尔的伤快好了，看来又得找他和缪恩，不过这不是我的事了……对了，你为什么信任那个暗矛巨魔？”

“将军，我相信暗矛部族忠于部落！”蒙高什肃容道，“沃金身先士卒，击溃了赞达拉的计划。列瓦罗在查探情报的时候不遗余力，并且配合我让碎矛巨魔坐实了罪名。这足以让我相信暗矛部族！”

将军听了，默然不语。他站起来，俯身盯着桌子上的卡利姆多地图凝视了良久，才缓缓吐出话来：“可是这些事情在大酋长的心中还是不够分量啊。”蒙高什向那地图上望去，愕然发现，回音群岛像泰达希尔和秘蓝岛一样，被标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