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白虎寺夜谭缘起
乌杖林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他出生在迷踪岛,与过去大多数土水派和火金派的熊猫人一样习惯了自己出生在一只乌龟背上并且随波漂泊的未来,但造化弄人谁又知道天上会掉下一条船,而他们又得到了一个离开神真子背上的世界投入到广阔艾泽拉斯的机会。
起初他是火金派的弟子,与季·火掌等人一同加入了部落,可无奈实在没有习武的天赋不能四处游历行侠仗义,眼见得师兄弟们都已经出发前往各地传授武僧之道他却只能坐在于奥格瑞玛的一家酒馆中端盘洗碗,每日翘首盼着有师兄弟们的信件寄来好告诉他世界的奇妙。最后还是老板看不下去为他指点了一条方向让其跟随一个地精商人学习游商,虽苦但也乐在其中,不足三月便已出师以自家传下的一根漆黑木杖挑货,走街串巷往来在各个村落间兜售些铁针伤药的零碎,日子久了别人也不记得他的名字只会叫:
“那个黑拐杖的林货郎又来了!”
林嫌这叫法太长干脆自称——乌仗林,等到地精们开通了驶往潘达利亚的商船,他也迫不及待地买了船票准备去看一看父辈口耳相传的故土长什么样,这一行刚好避开了卡利姆多上的各种祸乱。
在花费了数月踏遍了潘达利亚所有有人烟的地方后他又来到了白虎寺歇脚,不过这回这座寺院并非像上次到的时候一样,林也难以形容他的感受,或许是因为不见了那些整日练武的武僧?亦或是全副武装的天神卫士成天巡逻?总之他听说这些同胞们紧张兮兮的原因是因为白虎寺目前关押了一名囚犯。
这天晚上有些闷热,林趁着夜色爬上白虎寺的阶梯坐到了一个凉亭中,当他抬头对守夜的天神守卫打招呼时对方再一次紧张了一下。
“我说兄弟,放松点,我只是来乘凉的。”
守卫们也轻松了下来,不轻松又能怎么样呢,在林来之前凉亭里就已经坐了四五个人了,有翡翠林的熊猫人渔民、昆莱山土地精商队的保镖猴狲、甚至还有锦鱼人水语者大师,往日里这些人都是因为天气闷热前来乘凉到罢了,可如今他们不得不紧张那么一下两下,毕竟囚犯就在他们身后的比武场中。
守卫轻松了,林却没有。
这漫天的乌云盖住了所有星光,天神守卫兢兢业业恪守本职默不作声,唯独剩下虫鸣可听了,可虫鸣声又有什么好听的,他行商时露宿荒野早就听腻歪了。
“诸位,夜仍长不如我来讲个故事?”
林看其他人都注视着他,没有人反对,那么就代表同意了。
“那么我开始了……”
岑之花
这是我在我叔叔于奥格瑞玛开的酒馆里听一个兽人说的,在灰谷……啊,你们还不知道灰谷是什么,那是在遥远的卡利姆多大陆的一块地方,灰谷里几乎看不到天空,因为苍天的巨树用树荫遮蔽了整个灰谷。那位兽人是战歌氏族的士兵,负责清剿野兽或者是阻止他们的暗夜精灵,要说灰谷那地方的树木真是,十几个人合围才能抱起的树随处可见。回归正题回归正题,树林太大战歌氏族的兽人们如同叶子上的青虫一般渺小,他们从入口开始一口一口地啃食着,扩大自己的砍伐范围。那天我所认识的这位兽人士兵担任了斥候的工作,他们需要向外侦查顺便清理野兽,树立安全标识,这样后面的部队就可以安心驻扎,苦工也能砍伐树木了。这种工作既安全又有一定的风险,因为兽人们面对落单的野兽总是很高兴晚上能多一块肉,但之前也曾有遭受暗夜精灵哨兵埋伏的事发生,不过我认识的这位兽人是个相当小心谨慎的家伙,对他来说追踪野兽是从小就掌握的本领。
那天他与同伴以扇形分散,摸索了半天,唔,我前面提到过灰谷这个地方很难看到太阳吧,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走了多远,只知道天黑了回去就可以了,所以逐渐深入了树林,等他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而且还飘来了一片乌云,光线昏暗无比,更糟的是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种湿热天气下在野外过夜的话简直是不能再糟糕的事了,兽人准备顺着自己做好的标记返回营地却发现标记全部都被野兽破坏了,于是他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避一避雨,就在此时他看到树林中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过来。
他握紧了武器,将箭搭在弓上瞄着那片发出异响的地方。
然后一只紫色大猫缓步钻出了草丛,它惊讶地看着兽人,兽人也惊讶地看着它,因为这只可疑的野兽居然还拖着一个口袋,袋子中装着兽人用于标识的箭矢。本来这些箭应该被扎在普通野兽够不着的高处,箭羽用不同的颜色表示前方有什么东西,如今它们全都在这个奇怪的编织口袋中,由一只奇怪的大猫拖着。
大猫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了兽人,对方也想如此但还是抑制住好奇心将弓箭对准了野兽,要是在如此近距离进行攻击的话他可没有信心赢以尖牙和利爪著称的动物。
“喝喂!”
兽人发出吼声想要吓退野兽,似乎奏效了。
大猫丢下口袋退回了草丛但没走远,又是一阵奇怪的响动后它走出了草丛。
不,此时应该叫‘她’了。
这个紫色的类人型生物有着纤瘦的身形和翠绿的短发,柔和的嗓音与胸部的曲线代表着是个雌性。
暗夜精灵,她是这么自称的。
一开始这个暗夜精灵用兽人无法听懂的语言对他说着什么,看到兽人困惑的表情后又换了几种语言,最后才用十分撇脚的通用语说:
“雨、生病、跟着、我。”
然后从地上捡起装着标识的口袋朝兽人左边的小道走去。
兽人稍微放低了点弓箭但依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之前与暗夜精灵爆发的冲突表示他们应该是水与火一般的关系才对但是这个精灵却完全无视了那些仇恨和冲突……。因为好奇,他抹了抹头上的雨水和落物跟了上去。
灰谷的岑树正在开花的季节,小小的微黄的花朵一被雨打就纷纷落下,粘了兽人满头都是。
一路上兽人几次试图开口询问对方的来历与身份,可精灵走得又急又快,在阴暗的森林里赶路似乎不过是在自己家后花园散步一般轻松,兽人不得不努力跟上对方的脚步免得再次迷失方向。
走了相当长的时间后他们才抵达目的地——一间树屋,这个密林深处的居所有着相当奢侈的大小,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巨大鸟类的巢穴一般挂在三颗树木中间,树身为墙,树枝和树叶纠缠在上方组成了房顶。精灵熟练无比地攀上了树屋,敲了敲门,门后探出了一个人。
人类。
兽人这辈子也不会认错的生物,他曾跟随族长征战在巨大黑色火山之下,与这些粉皮肤的生物以命相搏,当失败之后又被关押在人类建立起的收容所中,他有着足够的时间去记住敌人的样子。
抽箭,拉弓,瞄准对方,整个流程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但是兽人未能射出这一箭,他看到人类的手中也握着同等距离的武器瞄准了他,那金属光泽的玩意被称为枪,比弓需要的力量和技巧更少但威力不容小觑。
“卡伊泽,放下。”
她挡在两人之间试图说服人类,接着两人用兽人听不懂的话语争论了几句,最后还是以精灵胜利告终。
人类收起了枪,至少表面上收起了枪,他的一只手始终放在怀里,兽人知道那是藏枪的地方。
“卡伊泽,放下,客人。”
精灵再次重复了一遍她那奇怪口音的通用语。
人类反复权衡了一会总算放下了手,但眼睛一直盯着兽人。
“请,进,屋子,里面。”
精灵诚挚地看着兽人,毫无戒备,这反倒让兽人不太自在了。
他放下了武器和人类一样互相瞪着对方缓缓靠近了门口,本来他的双腿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脑中也构画出撤退的路线,但都没有用上。人类很‘大方’地让他进了树屋。
到了屋里他才发现里面还睡着一个幼小的生物,有着同样的尖耳朵,穿着不多的衣物看起来像是那位精灵的后代,头部旁边站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鸟类。然后人类和精灵也进了屋,这时兽人才有功夫仔细打量人类,他是个有些岁数的家伙,头发中夹杂着不少白发,身材壮硕但散发这一股让兽人极度不舒服的药味。
人类在一张兽皮上坐下后吹了声口哨,色彩斑斓的大鸟自动飞了过来停在了他的肩头。
“兽人,嗯哼,你从哪来的?”
他的通用语要比精灵好多了,但离收容所的那些人还有些区别,带着浓厚的口音。
“我从战歌部族中来。”
“我听她说你们……咳咳……一大群兽人正在砍伐树木?”
“我们需要木材去建造船只、武器和要塞。”
兽人放下弓箭盘腿坐到了人类的对面以表示自己不怕他。
“为什么,不住,森林里,像我们,一样?”
精灵疑惑地问到。
“暗夜精灵曾经拥有过整块大陆,愚蠢的兽人,他们就像森林里的树一样,拥有数量庞大的数量,漫长到近乎无限的寿命,静静地矗立着守望着森林。”
人类对能够恐吓兽人感到满意,他大笑起来但很快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我想,停止砍伐树木。”
“不,女士。这不可能,我们需要那些木材。”
“啊哈,你看吧,我就说跟他们沟通是不可能的。”人类有些幸灾乐祸。
“我可以,教授,自然共处,方法。”
精灵张开了双手向他展示这间树屋的内部,一切家具都是树木自然形成的,与树一体,门框上甚至还长着垂下的树叶形成的帘子。
“怎么样?”
兽人低头思考着。
人类又爆发出一阵可怕的咳嗽,喘息中他的肺部像漏气的风箱一样发出可怕的声音。年幼的精灵端着一碗浸泡着各种植物的水递给他喝下,但是只是稍微抑制了咳嗽,很快他又开始掐着自己脖子喘了起来。
“他的身体怎么了?”
兽人向年长的精灵询问。
“以前的伤口没治好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人类这么辩解,可是已经喘息地枪都掉了出来。
“他病了,我无法医治。”
精灵忧伤无比。
当天晚上兽人睡在地板上听着人类咳嗽了一夜,雨也下了整整一夜到天明才停,一起停止的还有人类的生命。等兽人起来时那个孩子仍在睡,另一个精灵正站在树屋附近的的一个坑前,他看到了人类最后的表情:安详、满足、仿佛等待此刻已经多时了。
精灵掩埋了他和他的一些东西,然后在坟墓上种下了一棵树,兽人注意到坟墓旁边还有一棵树长在人为垒起的土坡上于是便问道:
“那里也埋着谁吗?”
“那是,空的,没有人。”精灵的表情更加哀伤了,兽人还没意识到他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那为什么要垒成这样?”
“很多年以前,我在海边发现了不少船只碎片还有一个人,他是个落水的水手。我将他拖回树屋中,治好身上的伤口。他生活了几年后就离开了。多年以后这个男人乘着一艘小船出现在海边,他和先前那个人长的一模一样,他告诉我之前的人类——他的父亲死于一场海难事故,所以我们替他父亲种了一棵树。”
精灵抱住了年幼的精灵,虽然没有啜泣声但兽人知道对方正在因为失去亲人而流泪。
“我将你们这些种族视为花,绽放时热情无比芬芳扑鼻,但相比我们漫长的生命而言实在……”
之后兽人准备离开了树屋回到了战歌氏族的同胞中,临走前他特意交代了精灵兽人部队不要几天就会推进到这里的事,请求他们离开这里不要被伤害。
这应该是这个兽人第一次也是倒数第二次和她交谈,故事再前进就到了几年后了,兽人斥候,不,应该叫他百夫长了。他在灰谷打了不少仗,和暗夜精灵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冲突,晋升为百夫长时正赶上加鲁什发起战争总动员,刚巧被分配到继续在灰谷作战,只不过这次他的任务时消灭每一个和部落作对的敌人,当然如今的他更多时候依靠自己头脑去指挥作战而不是亲自侦测敌情。
部落以蝗虫一样的姿态蚕食着森林,砍到每一棵树,消灭所有能看到的敌人,寸草不留。暗夜精灵们因为这种战术被逼迫转入正面作战,加上地精支援的新式武器后只能败退,如今已经有大半的灰谷落入部落之手。
可我得说——造化弄人,某天他手下的斥候向他禀报在森林中发现一座由三棵树组成的树屋。兽人不由得提起了心,他骑着座狼赶到了现场,手下的士兵早就把树屋团团围住。他如同多年以前一样缓缓靠近了门口,脑中策划着如果他们还在这里的话该如何让其他兽人们不发现,所幸的是树屋中并没有人。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兽人发现了一封信件。确切地说是两封信被写在了同一张羊皮纸上,正面与背面。
信件的开头大同小异,写信的人自称曾经是个水手,不幸遭遇海难然后被一个精灵救起。正面的笔记年代久远好几处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看到对方察觉自己患有重疾于是选择出海返回家乡。背面的笔记比较新但也有段时间了,讲述了自己海难失踪多年的父亲归来,对他讲述了奇妙的经历,之后要求他去寻找那位精灵报答她的事。
几个士兵按捺不住闯了进来:“百夫长,有什么发现吗?”
“什么都没有,这地方早就废弃了,带着你小队的人离开吧。”他随手将信纸丢回到桌上。
等听到士兵们骑着座狼离开后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初掩埋了那个人类的地方。昔日的树苗已经成长为碗口粗细的树木了,更早的那棵则已经有一人这么粗。
精灵和她的孩子站在那里,比起上次离开时那个孩子长高了不少,而精灵则没什么变化,岁月仿佛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战争靠近了,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兽人问她。
“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长大的地方还是我与他们认识的地方。这里埋着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这里就是我的家。你想让我去哪里?”
座狼奔跑的声音逐渐靠近,士兵们并不放心他们的百夫长一个人在树林中于是返回来寻找他。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活下去,去看更多的花。活下去,去让自己也绽放一回。”
漆黑的座狼载着兽人从树林中跃了出来。
“母亲?”
她的孩子疑惑地喊了一声,他是第一次见到兽人和令人生畏的巨大座狼,以及它背上那些手持枪械的兽人士兵。
兽人百夫长扬起手阻止其余兽人进一步的行动。
“放他们走。”
“百夫长,他们是敌人!”
“对女人和孩子的后背射击?这就是你们的荣耀吗!”士兵们沉默不语。
精灵什么都没说拉着孩子的手往树林深处走去。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两个精灵,几个月后这位兽人百夫长结束了在灰谷的任务在我叔叔开的酒馆中喝了一天的闷酒,接下来他将要被派往潘达利亚支援纳兹戈林将军。我陪他聊了一天才让他讲了这个故事。
后记
乌仗林讲完故事后许久听众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为好只能沉默着,眼看乌云飘散夜色已深便逐渐散去,等到只剩下他一个人后越发清冷起来。他站了起来,离开了亭子,跨过那些一不小心睡着了的天神守卫来到了白虎寺正中的囚笼前。
“这个故事如何,大酋长。”
加鲁什·地狱咆哮透过笼子的缝隙看着熊猫人的外形逐渐变幻成一条龙又变成一个精灵的摸样,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如果今晚有一个部落的人在场就能轻易揭穿你的谎言了——奥格瑞玛根本没有熊猫人开的店铺。”
精灵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不不,我指的是故事的剧情上如何,而不是故事的真实性上如何。”
“勉勉强强。”
前部落酋长思考了一会又接着说,
“最后那个兽人放对方离开这段我很喜欢,他贯彻了兽人的荣耀。”
“还有呢?”
精灵继续问。
“我听说审判的结果早就预定好了,他们想让我活着,然后把我做过的事情全部翻出来当做罪证,抹杀我过去的一切行为?可笑的伪善,我会让他们知道让我——加鲁什·地狱咆哮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错误!”
紫色从前酋长的目光中闪过,精灵对那根本称不上是光只能算是污秽的阴影的紫色很熟悉。
“你居然还能保留着一点亚煞极的力量……很好!”
完
本来打算以摆茶水龙门阵的形势写上四个故事然后让吼少侠最后说一个再结尾,但一看字数肯定超过上限了,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