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沉重的蹄声在平原上回响,年轻的兽人眯着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草原尽头骑兵的脚步。只在须臾之间,一队狼骑兵来到年轻兽人的跟前,他们的旗帜陌生而又熟悉。一个词汇在记忆的迷宫中旁徨。
痛苦,迷茫。
咚咚...咚咚...咚咚...
“你是谁?”座狼站定,来访的兽人端坐在坐骑上发问。他的肌肉如同岩石,他的獠牙宛如剃刀,他的高大身躯遮住了阳光,但这毫无关系,因为他全身散发着光芒。年轻的兽人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来客的面容,但却是徒劳,反倒是他小狼亮出了威胁的爪牙,努力向来客吼叫。
“我是......”年轻的兽人想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但那个名字却如骨在咙无法吐出。人人尊敬的祖母曾说过他的那个名字带有诅咒,于是年轻的兽人把名字埋在刀锋山的山基底下,让它永不超生。漫长的岁月过去了,现在他终于忘掉了自己的名字。
“哈!作为陌生人,我想我应该先自我介绍。”陌生的兽人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回响,他跃下坐骑,粗壮的身躯让大地都为之颤抖,他威严而又和善的伸出手,“我是来拜访人人尊敬的祖母,我的名字是——酋长加尔鲁什。”
咚咚...咚咚...咚咚...
酋长的脚步在大地上奏响了鼓声,只留下瘦小的棕色兽人和他的小狼,伟大的酋长去访问人人尊敬的祖母。他的身躯是如此高大,在年轻兽人身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卑微,无名。
咚咚...咚咚...咚咚...
酋长的来访让部族需要更多新鲜的肉食,年轻的兽人手持长矛在原野上四处搜寻。嫩草如兽皮般柔软,微风轻抚他的肌肤,他感到了满足,因为这是猎场,他的领域,他在此处无所不能。突然,一抹蓝色的光影从兽人面前掠过。先祖在上!多么美的塔布羊啊。四肢修长而健硕,毛发宛如披着月光,眼睛闪烁,如同璀璨的繁星。最不可思议的是那对羊角,高傲的如同冠冕。呜......身边的小狼长嚎一声,这是狩猎开始的号角,年轻兽人追了上去,灵魂告诉他这就是他的猎物,是他最伟大的战利品。兽人和塔布羊在草海上狂奔,如同有人手执棕色和蓝色的画笔在绿色的画板上肆意勾画。猎手大口大口的吸气,清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化作双腿无尽的能量,兽人发挥出自己最大的速度,但塔布羊仍然不紧不慢地在前领跑,蹄声阵阵。
羞辱,挫败。
咚咚...咚咚...咚咚...
兽人的意志在消散,他的速度在减慢,塔布羊越来越远。放弃吧,还有其他的猎物,猎手并非百发百中。年轻的兽人安慰自己。突然一道的身影从兽人身后一跃而上,那是另一个兽人,美丽的猎物永远不缺追逐她的猎手。只见新来的猎手 一个侧滑堵住了塔布羊的去路,迫使她改变了方向。还有机会,年轻的兽人信心重燃,于是追逐继续。塔布羊逐渐落入下风,陌生的兽人强壮而又迅捷,他瞅准机会抓住羊角将塔布羊翻倒在地,年轻的兽人一跃而上,将长矛插进了塔布羊的身体。
“哈!了不起的猎杀。”陌生兽人赞叹道。
“的确如此。”年轻的兽人由衷的赞同,“但是你是谁?”
“我是瓦里安。”
瓦里安,又一个熟悉的名字。但年轻的兽人想不起他的含义。
“战利品要平分。”瓦里安说道,“最好的羊肉你可以先挑,但...我想留下...”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对羊角。
他要拿走羊角!最美丽的羊角!不行!小狼不停的嚎叫,督促着他主人夺回属于他的羊角。年轻的兽人执矛冲向先前的伙伴,对手也不甘示弱,瓦里安抽出腰间的两把长剑,将它们舞成钢铁之花。很快年轻的兽人被打倒,木制的长矛无法对抗钢铁,这不是耻辱,他又更好的武器,年轻的兽人有自己的理由。
“塔布羊本是我们共同的战利品,但你却来抢夺属于我的一份,我要拿走最美丽的羊角作为对你的惩罚。”胜利者骄傲地宣示了他对羊角的占有。
无能,弱小。
咚咚...咚咚...咚咚...
兽人手鼓在帐篷中起舞,酋长在篝火边享用着美味的塔布羊,他的携带的战利品在身后推成了小山。但酋长依然声称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塔布羊。
“伟大的战利品。”酋长的双拳在阴影中舞动,“你应该被称为伟大的猎手......“
"是的,伟大的猎手......"兽人的吼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年轻的兽人竖起耳朵他想听到众人欢呼出他的名字,没有诅咒,充满荣耀。但奇怪的是他怎么也听不到。只有手鼓的咚咚声在他耳边鼓噪。
“伟大的猎手,我享用了你的猎物,作为回报,我将赠与你我最伟大的战利品。”酋长从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中取出一把战斧,“它叫卓赫,从今以后你就是她的主人。”
年轻的兽人,伟大的猎手,小心地接过这把武器。他小心地摩挲着,在篝火的光亮下细细端详,真是把好斧子,钢制斧身如黑夜般幽冷,开刃处又如太阳般璀璨。
“这是五位铁匠的杰作。”酋长说道,“你的奖品,伟大的猎手,因为你带来了最好的战利品。”
咚咚...咚咚...咚咚...
不是最好的,因为我没有夺得最美丽的羊角。伟大的猎手想,但我现在有能力夺回它们,因为我是最伟大的猎手,而且有了最好的武器——卓赫。
兽人的鼓不停的敲,兽人的小狼在贪婪地啃着羊骨,它在长大,变得更有力量。
咚咚...咚咚...咚咚...
狂风正在抽打纳格兰的大地,欢庆的篝火已经熄灭,帐篷里空空如也,拥有一切的酋长加尔鲁什已经离开,带着他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年轻的兽人被他的狼从睡梦中唤醒。这是新的一天,复仇的一天。他迅速整顿好装备,将卓赫细心绑好。他走出帐篷,漫天的风沙如同戈隆的手臂,掀开营地中一座座帐篷,营地中没有人,只有一个老兽人正在努力地加固着帐篷。
“来帮帮我吧。”老兽人的声音在颤抖,天啊,他又多老啊,身体佝偻,皮肤干枯,五官都快蜷缩在一起了,只有那双湛蓝的眼睛闪烁着壮年时代最后的余辉。
“你是谁?”年轻的兽人一脸茫然。
“什么?你...难道忘了吗?”老兽人摇着头,“你居然忘了我是谁,我的老朋友。”
年轻的兽人确实想不起老兽人是谁,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不起还是不愿去想。
“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老兽人的声音被吸进身后漫天的风沙。伟大的猎手头也不回地离开营地,他不愿听老兽人继续罗嗦,他要去找瓦里安,带着他的卓赫。他会夺回属于他的羊角,一雪前耻。尽管他还不知道如何在风沙中找到一个叫瓦里安的兽人。不过没关系,外面的原野是他的猎场,他的领域,在那里他无所不能,更何况他现在有了卓赫。一种力量在年轻兽人的心中成长。
盲目,冲动。
咚咚...咚咚...咚咚...
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沉重的回声在四处回响,那是裂蹄牛的蹄声吗?伟大的猎手分不清。年轻的兽人和他的狼伙伴在风沙中迷失。突然一只巨大的生物出现他的面前,它丑陋不堪,浑身着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烟,所到之处,所有生物都灰飞烟灭。
“消灭他吧,用你无坚不摧的战斧。”不知什么时候老兽人竟然跟了上来。
这不是个好猎物,各个方面都不如曾经遇见的那只塔布羊,最重要的是它没有那对自傲的长角。年轻的兽人没有理睬他,继续向前走。
“你还等什么?”老兽人不依不饶,他抓住猎手的手臂,拼命地往回拽。
“别妨碍我!”年轻的兽人咆哮起来,他使劲地想甩开老兽人干枯的手指,但老兽人却越抓越紧。终于伟大的猎手忍不住了,他抽出身后的卓赫,向老兽人劈去,随着一声呜咽老兽人的身体被劈成两半,如同破败的棉絮,消散在漫天的风沙中。这一击年轻的兽人很满意,他露出了钢铁般的笑容,这就是力量。
冰冷,残酷。
咚咚...咚咚...咚咚...
兽人的脚步缓慢而又沉重,干渴,饥饿,这真是一次错误的狩猎,一次愚蠢的出征。伟大的猎手迷失在无尽的沙暴中,任凭粗糙的沙砾消耗着他的能量,他将要倒下,伴随着失败的耻辱。不甘心,年轻的兽人仰头长嚎,凄凉而又孤独。狼嚎再度响起,是他的狼,它已经变得十分巨大,全身漆黑,炭火般燃烧的双眼散发着摄人的恐惧。它用头点了点前方,示意兽人跟着它。年轻的兽人顺从了黑狼的意愿,将自己的命运交予一头野兽。他找到了一汪泉水,泉水幽深而又冰冷,它的历史,它的命运在水声中缠绕。那是一种远古的语言,穿越了无尽的时间和空间。干渴!干渴!年轻的兽人需要水,他需要体力。他大口痛饮着泉水,任由冰冷在自己体内肆意流淌。年轻的兽人感到这水仿佛熄灭了自己体内那团熊熊的火,但又悄然点燃了另一团。漫天的风沙褪去了,有某种东西从兽人的体内向外弥漫,所到之处死一般的寂静。
咚咚...咚咚...咚咚...
只有浑厚的回声在天空中回荡,那不是纳格兰微风轻抚的蓝天。目光所及只有一团团灰色的云在空中蠕动,它们像一群脏兮兮的舞者在跳舞,那是一种没有思想,没有主题的疯狂舞蹈。他们不停的跳动,只为取悦它们所环绕着,位于中心的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兽人骑着他的狼在死寂中狂奔,曾经的小狼现在有已经有裂蹄牛那么大,七个脑袋密集的长在狼的颈部,这些脑袋不停的呼出黑色气体,死,是他现在的名字。
“你在干什么?”一道惊雷划过,一团光和热出现在年轻的兽人面前,那是那个自称酋长加尔鲁什的兽人,酋长的身形依然高大,他的脸依然模糊。莫名的仇恨从年轻的兽人心底升起,这不是他的仇恨,但这股仇恨充满了力量,他突然举起卓赫向酋长疯狂地砍去。钢铁在嘶吼,两位兽人战士将自己变成利刃,撕扯着,纠缠着,他们战斧啜饮着对方的鲜血,但没有人倒下,他们的死斗仿佛无休无止,从创世的开始直至时光的终焉。
咚咚...咚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正在敲响,天地之间仿佛成了一个硕大的竞技场,两位兽人正在角斗,无论谁倒下,他的血肉都将成为祭品献给这个灰色世界的主人。
“Lok'tar Ogar”酋长的咆哮如同雷声。
“呜......”年轻的兽人也想吼出战吼,但却只能发出凄厉的呜咽。
终于,卓赫劈开了酋长的身体,胜负已分,酋长身上的光和热如同丝般被天空的死云吸走,年轻的兽人走近酋长的尸身,他终于看见了酋长的脸。那张脸在一片模糊中不停地变形,一会是瓦里安,一会是蓝眼老兽人,最终年轻的兽人看见了自己的脸。
“呜......”年轻的兽人肆意的咆哮,这是他要的结果?他不知道,但这个世界中不再有瓦里安,不再有酋长,不再有老兽人,这个世界只有他自己,一个属于他的世界。他的身体逐渐变形,黑色的触手从他的口中,眼中爬出,如同黑色的菌在一具尸体上不停的生长。年轻的兽人被触手逐渐吞噬,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最后他只剩下了一个躯壳,在黑暗的虚空中不停的坠落。
咚咚...咚咚...咚咚...
“酋长!他们来了!”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正坐在他的钢铁之座上,奥格瑞玛之战已到最后关头。在决战前他必须养精蓄锐,刚才的小睡让他现在精力充沛。眼前的库卡隆卫兵浑身是血,战火正从地面向他的地下堡垒蔓延。
“让他们来吧,这群叛徒!”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站起身。“这是我的世界,我是不可战胜的。”
咚咚...咚咚...咚咚...
一颗巨大的黑色心脏在酋长的头顶跳动着,它的节奏一成不变,一如既往,亚煞极之心冷冷地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