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能够适应如此寒冷阴暗的环境,不过房屋的主人却认为这会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他是个强壮的年轻兽人,棕色的皮肤说明他的血统崇高且纯正,而身旁那巨大的斧子也足以证明他是个勇猛的战士。

主人似乎正在等待着某些人的来到——这个兽人已经数次离开了自己在台阶上方的座位,到屋子中央焦急地一圈圈地踱着步。

终于,墙上的火焰晃动了起来——房屋的大门被人打开了,外面的空气吹在沉重的斧子上,滑过锋利的刃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

一个年老的巨魔走了进来,硕大的獠牙显眼地晃动着;他的神色看起来非常匆忙——连身上沾带的迅猛龙的鳞片也没有拍打干净。

兽人迈开大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一连串的动作显得十分急躁,不过他并没有发怒——甚至还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老家伙,我可等你很久了。”
“部队正在新的大陆上安营扎寨……你知道的,我这几天有很多事情要忙。”或许是由于疲劳的缘故,巨魔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

“我当然知道,也许过几天我也会随着船队抵达那里。”健壮的屋主人用自己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巨魔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地说:“说实话,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来说并不乐观。”他接着又补充道:“部落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战争泥潭之中,更让我感到可怕的是士兵们的……斗志。”
可能使用“斗志”这个字眼不是很恰当,但他想不出更适合的词语来表达了。

兽人那张不讨喜的棕色的脸,也在一瞬间转变为严肃:“战争是迫不得已的手段……自从天谴之门的意外之后,联盟的部队就已经伺机待发了,部落必须要抢占先机。”
“你必须要明白伴随自己的责任。”单从这句话来看,对方似乎并不买他的账:“你知道进行这场战争的后果么?”

回答者慢慢地站起身:“我鲁莽且无知的行为,已经害死了一个伟大的牛头人。”他看向矗立在自己身旁的武器:“所以我知道自己要肩负的责任,而且我一直在极力寻找一条正确的道路。”

“我来告诉你这条道路是什么……那就我们必须要想办法阻止这场争斗!”巨魔急切地挥舞着手臂,夸张的动作有些引人发笑。

“不。”激进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然后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部落的内部早已分崩离析,种族之间的猜疑像毒药一样侵蚀着部落,只有战争才能让族群团结一致。”
“可是战争是要付出代价的!”质疑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你说的没错。”出乎意料的是,年轻的兽人没有表示反对:“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一个机会将代价减到最小。”
“机会?”台阶下面的老家伙听得有些糊涂:“什么机会?”
战士提着武器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一场政变。”

他走到了对方的身边,停下脚步补充道:“我知道这将会造成许多士兵的牺牲,如同我投下那颗罪恶的果实一样,我并不想目睹灾难的发生,但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不能放任部落在安逸的表象中慢慢消亡!”
年长的巨魔没有做出任何表态,只是疑惑地问:“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我要你继续公开地反对我,但你会被我派出去的手下追杀,而你的人民将会被放逐;我希望你能够承受住这一切,毕竟现在只有你才能担此重任。”
“与你所做出的牺牲相比,这短暂的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

“最后,你将会带领氏族起义,推翻现在的政权,而我会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什么理由?”
“亚煞极。”兽人战士继续解释道:“那是种来自上古之神灵魂的腐蚀,是一种能够让人堕落的强大力量,邪恶的意念会让我变得贪婪暴虐,直至超出族人所能忍受的极限。”
“不!你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沾染那种东西……”对方显然不同意这种做法,以至发出的音调都变得十分刺耳。

“我的生命早已献给了部落!”年轻的兽人大声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近乎粗暴的咆哮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就连屋顶的钢板也差点随之颤动起来;继而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平稳了语气低声说道:“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巨魔低下头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沉默似乎使得房间里的一切都凝固了起来,只有从火中腾起的烟在空气中无力地飘着。

他从漫长的思索中脱离出来,许久之后开口问道:“那么……古伊尔知道么?”

兽人苦笑着摆了摆手:“我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尽管他是个值得尊敬的萨满,也是个伟大的领袖;但他的善良终究无法为部落带来实际的好处,我不能让他的仁慈打乱这个计划。”
巨魔直立起修长的脊背,看着眼前年轻的战士说:“如果他得知了其中的原委,是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但后者的态度并没有丝毫的转变:“部落需要一个能够沐浴在光明中,引领子民走向正义的智慧尊者;也需要一个能够躲藏在黑暗里,不择手段争得利益的铁腕首领。”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他是奥格瑞玛的天之骄子,而我是加拉达尔的好战暴徒……就算我恶贯满盈吧,这会换来部落的团结与强大。”

这番话不禁令巨魔想起了伯瓦•尔弗塔根公爵——被世人遗忘在寒冷角落里的英雄,活着却要忍受无尽痛苦的巫妖之王。
于是他语气沉重地劝诫道:“你想要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罪名……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方的回答足以证明他仍然没有动摇:“即便人们会憎恨我,诅咒我,讨伐我也在所不惜,至少手刃恶魔要比背弃信念容易得多。”
两人的对话由于缺少了一方的反驳,他们之间空气再次变得安静起来。
短暂的静默被空旷的房间无限地放大,似乎时间也被青龙施了魔法,整个世界都随之停顿在这个点上。

“还记得我的父亲么?”兽人战士尝试着寻找话题,率先打破了沉寂:“他以生命为代价解除了诅咒,我一直以他为傲……但兽人的皮肤只要一天还是绿色,我的使命就一天没有完结,这是我代替他继续赎罪的方式。”
老巨魔当然记得,那段卡利姆多被战鼓擂动的岁月——曾经二度饮下恶魔之血的战歌是多么的疯狂,直到族长亲手杀死深渊领主的那一刻,被他所拯救的部落才真正地获得了自由与荣耀。

悲伤的回忆让他的嗓子越发地沙哑,声音中透出一丝惋惜:“你的身上确实流淌着英雄的血脉,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要像自己的父亲一样,独自一人抗下所有的困难。”
“如今已经不再是英雄的年代了。”战士低沉而坚毅的声音伴随着幽微的火光充满整个房间,他举起手中的巨斧,刚毅的目光沿着锐利的边缘游动,仿佛在打磨着斧刃:“每个人多少都会做出一些错事,只是做错事的人总以为自己是对的,不是么?”
墙上挂着的火把一点点暗了下来,微弱的光亮在寒冷的空气中摇摇欲坠。
“如果真的是那样,将不会有人知道你为部落所做的一切。”较为年长的一方将自己的头扭转过去,发出长长地一声叹息。
年轻的兽人眯起眼睛,转而看向墙上逐渐熄灭的火焰,缓缓地摇了摇头:“秘密就是秘密……有些真相不该被人们知道,有些角色应当被人们遗忘;总要有人做出牺牲,总得有人成为恶魔……”
“但那个人不该是你!”老巨魔转过来盯着眼前的面孔,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不是一个暴君……”

“不,沃金!我是什么并不重要!”强壮的兽人战士再次打断了对方,语气甚至有些粗鲁:“部落需要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不过这次,他没有将自己的语气舒缓下来,反而绷紧了胳膊上坚实的肌肉将血吼紧握在手中,激动的情绪使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因为我是格罗姆之子!因为我是兽人的大酋长!”

接着,他推开了堡垒沉重的大门,数百名库卡隆精英在门外严阵以待;照射进来的阳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身形,仿佛将力量注入进那强壮的躯体之中,他的双眼望向远方,神情却依旧坚定。
“因为我是加尔鲁什•地狱咆哮!”